第36章 边荒舆图(第2页)
陈老九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雪。退无可退！这西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想起了天机阁的手段，他早有耳闻，那是真正的仙家意志，碾死他这样的小人物，比碾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靠着冰岩的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雪地里，眼神涣散。
“然，天无绝人之路。”徐清玄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一丝，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将陈老九从绝望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绝境之中，亦藏一线生机！此生机不在关内，不在己知之地，而在…玉雪关外，那茫茫冰原深处！”
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冰裂谷外，那被浓雾和风雪吞噬的未知西方。
“我需要一张地图。”徐清玄的目光死死锁住陈老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炬，“一张通往玉雪山脉极西之地，可能标注着人迹罕至的冰谷、古墟、或是…空间异常之地的舆图！越古老越残破越无人问津越好！陈老九，你行走黑市，见多识广，手中可有此物？”
舆图？玉雪山脉极西之地？陈老九混乱的思绪被强行拉扯回来。作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商人，他的确收集过不少稀奇古怪且看似无用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一些古老残破，被认为是废纸的旧地图。他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那个散发着各种混杂气味的鼓鼓囊囊兽皮行囊。
“有…倒是有几张…但都是些没人要的破烂…”
陈老九的声音干涩，带着茫然，“那地方是真正的死地，连最悍不畏死的寻宝修士和采药人都极少深入…传说有上古遗留的杀阵，有吞没一切的冰窟，更有能冻结神魂的‘永寂寒潮’…去那里，跟送死有什么分别？”
“送死？”守在谷口的徐清锋猛地转过头，脸上沾着血污和冰晶，瞳孔中银白雷光混合着一丝混沌的暗紫，右臂玄冰下的魔种血光随着他压抑的怒气而明灭不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留在这里，被那些杂碎像碾臭虫一样碾死，或者被他们抓住抽魂炼魄，就不是送死？！”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雷火灼烧般的戾气，“大哥说有生路，就一定有！你敢给图，老子就用这条命，给你在死地里杀出一条活路来！”
徐清锋身上那股近乎实质的凶煞之气和破灭意志，混合着新生冰雷之力的凛冽威压，让陈老九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如同被一头濒死的凶兽盯上。他看着徐清锋右臂那诡异搏动的玄冰，看着徐清玄眼中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沉静火焰。
巨大的恐惧与渺茫的希望在他心中疯狂撕扯。一边是十死无生的绝路，一边是九死一生的赌局。商人精于算计的本能让他飞快地权衡着：继续跟着？随时可能被天机阁碾死，还可能被徐清锋这头失控的凶兽波及。独自逃走？天机阁会放过他这个“同伙”吗？黑市的规矩，见了不该见的，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兽皮行囊粗糙的皮毛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小眼睛里市侩的精明彻底褪去，只剩下一抹疯狂在挣扎、凝聚。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风雪的嘶吼和徐清锋压抑的喘息在冰谷中回荡。
几个沉重的呼吸之后，陈老九猛地一咬牙，脸上所有的犹豫和恐惧被一种豁出去的狰狞取代！
“他娘的！赌了！”他发出一声低吼，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几乎是粗暴地扯开兽皮行囊的系绳，双手在里面疯狂地翻找、摸索，掏出了几个油腻的干粮袋、几个装着杂七杂八药材和矿石的皮囊、甚至还有几块带着硫磺味的火石…最后，他的手触碰到一个被压在最底层，用厚厚油布包裹的硬物。
他像捧着救命稻草一般，将那油布包裹颤抖着捧到徐清玄面前。油布上沾满了污渍和奇怪的植物汁液，散发着陈年积垢和劣质兽脂混合的怪味。
“这…这个！”陈老九的声音带着颤抖，“三十年前，老子从一个冻死在‘嚎风峡’的老寻宝人身上摸来的！没人看得懂上面的鬼画符，都当是废纸！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徐清玄染血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油布包裹。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那厚厚油腻的包裹。
油布褪去，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并非完整的舆图，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暴力撕扯下来的古老皮卷！皮卷本身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黄色，触手坚韧冰凉，显然经过特殊鞣制。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近乎干涸发黑的颜料，勾勒着极其简略而扭曲的山川河流走向，线条粗犷原始，透着一股蛮荒气息。
皮卷的中心区域，描绘着一片被无数扭曲锯齿状线条环绕的巨大空白，空白上方用更粗的暗红线条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如同巨大眼瞳般的椭圆形区域，旁边潦草地标注着几个形似蝌蚪、完全无法辨识的古老符号。而在皮卷的右下角，那片代表玉雪山脉极西之地的边缘，几个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轨运行轨迹般的银色标记，以及一处形似冰晶漩涡的霜白色纹路，吸引了徐清玄的全部注意！
“星轨…霜纹…空间异常的标记？”徐清玄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识海中那枚布满裂痕的血色符印骤然亮起微弱的光芒！不顾剧痛，他强行凝聚起一丝精纯的神念，混合着《两仪共生经》初成的“阳仪”推演之力，狠狠撞向那皮卷上的星轨标记和霜白色纹路！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玄奥的空间波动，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顺着神念的链接，猛地反馈回徐清玄的识海！血色符印剧烈震荡，裂痕边缘瞬间崩开数道细微的口子，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但一幅模糊破碎的画面也在他识海中一闪而过——
无尽的冰雪荒原深处，一片被扭曲力场笼罩的冰谷…谷底，布满裂痕的古老巨石阵…巨石上残留着与混沌令符表面纹路隐隐呼应的黯淡符文…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空间迁跃气息！
“是这里！”徐清玄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燃烧着炽烈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上古传送阵的残留！虽然残破，但空间道标未完全湮灭！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紧紧攥着这块残破的皮卷，目光转向陈老九，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陈老九，此图于我兄弟，恩同再造！今日赠图之情，他日若徐某不死，定百倍相报！”
陈老九看着徐清玄嘴角的血迹和眼中那抹疯狂，又看了看徐清锋那如同随时会爆炸的凶戾背影，脸上的表情缓缓化为一种认命的苦涩与决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百倍…嘿，老子只求能活到那天！图给你了，后面…看我们的命了！”
徐清玄重重点头，不再多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残破的皮卷贴身藏好，与混沌令符放在一处。随即，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投向冰裂谷外那被风雪和浓雾笼罩的未知西方，眼神锐利如刀，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
“清锋，”他的声音透过共生魂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叛宗门，入绝域！前路无归，唯有死战！”
徐清锋猛地转过身，身上所有的暴戾和躁动在兄长的话语下，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杀意取代。他右臂玄冰下的魔种黑纹似乎也被这股决绝意志所慑，搏动暂时平息。他舔了舔嘴角混合着冰晶的血迹，瞳孔中银白雷光与混沌暗紫交织，如同冰原上磨砺出的绝世凶刃。
“正合我意！”他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这鸟宗门，这狗屁仙道，老子早就腻了！杀出去！杀到那鬼地方！用那些杂碎的血，给老子祭旗开路！”
兄弟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意志己然共鸣！风雪更疾，浓雾翻涌，吞噬着冰裂谷，也吞噬着他们渺茫却决绝的身影。玉雪关外的茫茫死地，成了他们唯一的生途。而那张残破皮卷上标注的星轨霜纹之地，是黑暗中唯一指引的微光。
就在此时——
轰隆！
冰裂谷入口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和冰壁坍塌的轰鸣！璀璨的星辉穿透浓雾，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进来！天机阁追兵，己至谷口！
“走！”徐清玄低喝，染血的手指猛地掐动一个法诀，残余的水灵力狠狠拍在身侧的冰壁上！
“冰隐踪！”
嗤啦！
一片混杂着淡蓝水气的薄雾瞬间弥漫开来，将三人身影短暂遮蔽，同时散发出紊乱的能量波动，干扰着神念探查。
三道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幽影，朝着冰裂谷更深、更险峻的黑暗深处，亡命冲去。身后，是星辉破雾的致命光芒和筑基修士冰冷如铁的杀意。玉雪关，己被彻底抛在身后。叛逃之路，始于这风雪咆哮的边荒绝域。而那张指引着上古传送阵的残破舆图，如同一点微弱的火种，在无边的寒夜中，点燃了向死而生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