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流民队伍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徐清锋的脸庞,混合着冷汗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带来刺骨的寒意。*鸿,特/晓_税′王· +耕.薪^嶵/全^他单膝跪在泥泞的腐叶层中,胸前深可见骨的刀伤在每一次急促的呼吸下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体内经脉被雷霆反噬灼烧过的余烬,更是如同烧红的钢针在血肉中研磨。他死死攥紧手中那柄沾满泥污的小银刀,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受惊的野兽,死死盯着前方浓雾中缓缓逼近的、影影绰绰的人影轮廓。
是那些阴魂不散的追兵吗?还是这吃人林子里更可怕的怪物?绝望和凶戾再次涌上心头,他牙关紧咬,牙龈渗出腥甜,身体绷紧,准备做最后的、绝望的扑杀!
“沙沙…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杂着压抑的咳嗽声、孩童虚弱的啼哭声,还有沉重拖沓的脚步踩在泥泞落叶上的粘稠声响。浓雾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几道身影终于清晰地出现在徐清锋模糊的视野里。
不是追兵!也不是怪物!
是几个穿着破烂、面黄肌瘦、浑身湿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他们互相搀扶着,或是背着破旧的包裹,或是抱着瘦小的孩子,脸上刻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饥饿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其中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者,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当他看到泥泞中如同受伤凶兽般盯着他们、浑身浴血的徐清锋,以及他身后落叶堆里那个同样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的徐清玄时,明显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得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当…当家的…有…有人!”一个抱着婴儿、面色蜡黄的妇人惊恐地缩到老者身后,声音颤抖。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浓浓的警惕。葬尸林是禁地,寻常人避之不及,这两个少年浑身是血,昏迷一个,另一个眼神凶得像要吃人,绝非善类!他下意识地将木棍横在身前,沙哑着嗓子喝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徐清锋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些同样狼狈不堪的凡人时,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爹娘的死,家破的惨剧,让他对任何陌生人都不敢有丝毫信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威胁般的呜咽,沾满泥污的小银刀微微抬起,刀尖对着老者,眼神凶狠,如同护食的幼狼,嘶哑道:“滚…开!别…别过来!” 他试图站起来,将兄长护在身后,但胸口的剧痛和身体的虚脱让他身体一晃,差点再次栽倒,只能拄着地面,剧烈地喘息。
“爷爷…他…他流了好多血…”老者身后,一个约莫七八岁、同样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探出头,指着徐清锋胸前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恐怖伤口,小声说道。孩子的眼中没有太多恐惧,更多的是好奇和一丝本能的怜悯。
老者眉头紧锁,看着徐清锋那摇摇欲坠却依旧凶狠的模样,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徐清玄,浑浊的眼底深处,那抹警惕之下,终究还是浮现出一丝挣扎的恻隐。都是被逼到绝路上的可怜人罢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一些:“后生…我们不是歹人。也是逃难路过此地。
你这伤…太重了,还有你那个兄弟…再淋下去,怕是要没命了。”他顿了顿,指了指身后浓雾中隐约可见的、更多影影绰绰的人影,“前面林子边上,有处稍微能避雨的岩窝…我们歇脚的地方。你们…若信得过,就跟上来吧。这鬼地方…不是活人能久留的。”
说完,老者不再多言,警惕地看了徐清锋一眼,拄着木棍,招呼着身后的妇孺,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朝着雾中某个方向走去。那抱着婴儿的妇人经过时,也飞快地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徐清玄,眼中带着同病相怜的哀伤。
“呃…”徐清锋看着那群人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紧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是追兵…是逃难的流民…老者的话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回荡:再淋下去,哥要没命了…岩窝…避雨…
哥!他猛地扭头看向昏迷的兄长。徐清玄的脸色在冰冷的雨水中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嘴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背后那道被阴煞雷符撕裂的焦黑伤口,在雨水冲刷下,边缘翻卷,散发着丝丝缕缕微弱的黑气,触目惊心。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警惕和凶戾!老者说得对!哥不能再淋雨了!他必须找个地方避雨!必须想办法救哥!至于那些流民…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对兄长的安危取代担忧。赌一把!至少…他们看起来不像有恶意…
他挣扎着,再次将徐清玄沉重的身体背到背上。^2\捌\墈_书`蛧? \哽+芯`蕞_哙*牛皮腰带深深勒进他受伤的皮肉,带来钻心的痛楚,却提供了稳固的支撑。他不再犹豫,循着那群流民消失的方向,艰难万分地跟了上去。
浓雾弥漫,雨势丝毫未减。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向内凹陷的巨大岩壁。岩壁下方形成了一处相对干燥、勉强能遮蔽风雨的浅窝。此刻,这处不大的岩窝里,己经挤满了人,大约二三十口,男女老少皆有,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身上散发着长途
跋涉的汗馊味和绝望的气息。他们或坐或卧,互相依偎着取暖,沉默不语,只有压抑的咳嗽声和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空气浑浊而沉闷。
徐清锋背着兄长出现在岩窝入口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目光充满了惊疑、警惕、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两个浑身是血、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陌生人,无疑给这个本就绝望的临时避难所带来了不安。
先前的老者坐在靠近洞口的一块干燥石头上,看到他们跟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并未阻止,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岩窝最里面、靠近岩壁、相对干燥但也最阴暗的一个角落,低声道:“那边…还有点地方。”显然,这是他能给予的最大善意,也是最边缘的位置。
徐清锋没有言语,只是咬着牙,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艰难地挪到那个角落。他小心翼翼地将徐清玄从背上解下,让他靠着冰冷的岩壁半躺下来。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岩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滚落,胸前刀伤渗出的鲜血,再次染红了本就破烂的衣襟。
“哥…”他虚弱地呼唤了一声,伸出手指颤抖地探向徐清玄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却依旧顽强地存在着。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随即又被巨大的忧虑淹没。哥伤得太重了!那阴煞之力还在侵蚀!他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徐清玄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猛地侧过头,一大口带着浓重黑气的、粘稠发黑的淤血狂喷而出,尽数洒在身前的岩石上!那淤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落在岩石上,甚至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冒出丝丝白烟!
“哥!”徐清锋吓的亡魂大冒,扑过去扶住兄长,沾满泥污的罗盘从怀里跌落而下,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黑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他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轻轻拍打着兄长的后背。
这骇人的一幕,也惊动了岩窝里的流民。众人纷纷投来惊惧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体。那黑血和阴寒的气息,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排斥。
“煞…煞气入体!活…活不成了…”人群中,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恐惧和避讳。
老者也皱紧了眉头,看着徐清玄惨白的脸色和地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在这朝不保夕的逃荒路上,死亡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沉默地移开了目光。
徐清锋听到那“活不成了”的低语,如同被冰锥刺穿了心脏!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瞪向说话的方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闭嘴!我哥不会死!” 那凶狠的眼神,配合着他浑身浴血的狰狞模样,顿时将那人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然而,凶狠无法驱散恐惧,更无法治愈伤势。看着兄长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因为阴煞之力的侵蚀而微微颤抖,徐清锋心如刀绞,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他淹没。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彻底淹没他残存的意志时——
“水…”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突然在徐清锋耳边响起。
徐清锋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兄长。
只见徐清玄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清冽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黯淡无光,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痛苦,仿佛刚从无边地狱中挣扎回来。然而,那眼神深处,却依旧保留着一丝冰封的清醒和洞察。他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弟弟胸前那道狰狞翻卷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吐出的那滩散发着阴寒黑气的淤血,最后,目光落向岩窝外滂沱的雨幕,以及雨幕下那些在风中摇曳的、形态各异的植物。
“清…锋…”徐清玄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找…找深紫色…锯齿叶…边缘有…白绒毛…根茎…暗红…像血丝…”他艰难地描述着,气息极其不稳,仿佛随时会再次昏厥过去。!精\武-小!说*王~ ′首?发\
徐清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哥醒了!哥在教他找药!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强忍着剧痛,猛地扑到岩窝入口,不顾冰冷的雨水,瞪大眼睛,在泥泞的地面和岩缝中疯狂搜寻起来!
深紫色…锯齿叶…白绒毛…根茎暗红…
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扫过每一处可能生长草药的角落。雨水模糊了视线,剧痛干扰着精神,但他凭着对兄长指令的绝对信任和一股顽强的执念,硬是在一片被雨水打蔫的腐叶堆下,发现了几株紧贴地面生长的奇异植物!
叶片呈深紫色,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叶背和叶柄上果然生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他颤抖着手,用那柄小银刀小心地撬开湿滑的泥土,挖出根部——只见那根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表面布满如同血丝般的脉络!
“哥!是不是这个?!”徐清锋如同献宝般
,将挖出的几株还带着泥浆的草药捧到徐清玄面前,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
徐清玄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赞许。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草药,又指了指徐清锋胸前那道还在渗血的恐怖伤口,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捣烂…外敷…止血…生肌…”
徐清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草药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用刀柄末端,忍着右臂的剧痛,一下一下,极其认真地捣了起来。很快,几株草药被捣成一团粘稠的、散发着奇异清苦气味的深紫色药泥。
他小心翼翼地露出胸前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冰冷的空气和雨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他挖起一团药泥,咬着牙,毫不犹豫地、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之上!
“嘶——”一股极其清凉的感觉瞬间覆盖了火辣辣的剧痛!紧接着,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生机之力从药泥中渗透出来,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皮肉!伤口渗血的速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下来!虽然体内经脉的灼痛依旧难熬,但这外伤的处理,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