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汉东的雪,埋葬了昨日的鹰(第2页)
为了那份他认为可以改变命运的前途,为了那可笑的尊严,他这个曾经的缉毒英雄,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那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轰然下跪。
膝盖砸在操场冰冷砂砾上的那声闷响,至今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那一跪,碾碎了他身为男人的一切。
为他换来了锦绣前程,也为他套上了终生无法挣脱的枷锁。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祁同炜,而是梁家的狗。
他看见自己人到中年,终于坐上了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的宝座。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却发现自己依旧跪着。
跪在权力面前,跪在恩师高育良的期许下,跪在那个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进步”阶梯前。
他想哭,想喊,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最终,在孤鹰岭他举起了枪。
用那颗滚烫的子弹,向这个他挣扎了半生、爱过、恨过,却始终无法战胜的世界,做出了最后也是最无力的告别。
胜天半子?
狗屁的胜天半子!
祁同炜嘴角扯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弧度,像是哭,又像是笑。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己前世到底输在哪了。
不是不够努力,不是不够聪明,更不
是不够狠。
他输在出身,他的根。
输在他血管里流淌的血不够红,不够热,不够支撑他站着走到终点。
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坐享其成。
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负重前行。
重活一世,又能怎样?
知道了高育良是伪君子,知道了赵立春是巨贪,知道了沙瑞金会空降汉东,知道了未来二十年的国运走向……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祁同炜依旧是祁家村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农民的儿子。
没了梁家的背景,他连走出这个小山村,在市里公安局谋个好差事的资格都没有。
他拿什么去跟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斗?拿他那颗装着未来记忆的脑袋?
现实会像一台无情的压路机,把他脑子里所有自以为是的先知先觉,连同他的骨头和血肉一并碾得粉碎。
就像前世一样。
真他妈的可笑。
老天爷像个恶劣的赌徒,输光了一切,却拿他的命运当最后的赌注,随手又扔了一次。
祁同炜缓缓躺下,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他重新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滚烫的泪无声滑落,瞬间又被蒸发。
就这样吧。
去他妈的英雄梦,去他妈的“一定要把失去的尊严亲手拿回来”。
这一世,不争了,也不斗了。
找个安稳的班上,或者用那点先知去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
然后,娶个不好看但本分的老婆,生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庸庸碌碌,窝窝囊囊,像村里那些他曾经最看不起的男人一样,抽着劣质的烟,喝着廉价的酒,吹着不着边际的牛,麻木地活到死。
至少不用再跪着。
就在祁同炜意识逐渐沉沦,准备彻底放弃所有挣扎,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接受这操蛋的命运时。
脑海最深处,那个冰冷绝不属于这个世界,带着金属质感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