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根须·余烬·双魂之影
冰冷的金属平台上,焚灭者碎裂的暗红装甲残骸铺了一地,覆盖着诡异的淡蓝冰晶,在弥迦核心幽暗的翠金色光芒下,闪烁着妖异而寒冷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血腥气、机油挥发的气息,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源自那诡异冰晶的凛冽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鼻腔和肺腑。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毁灭风暴的核心区域,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幽蓝巨人“弥迦之泪”庞大的残骸斜倚在一根扭曲的能量管道上,如同被砍倒的金属巨树,独眼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冷却系统发出濒死般的、断断续续的“嘶嘶”声,为这片废墟增添着不祥的余韵。
踏…踏…
脚步声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与这片死亡狼藉格格不入的冷静韵律,从连接通道的幽暗入口传来,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老k和铁砧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铁砧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布满血污和汗水的独眼瞬间充血,死死盯住那片阴影。剧痛撕扯着他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和碎裂的肋骨,每一次试图凝聚力量都带来钻心的痛楚。犀图腾的力量早已在连番血战中耗尽,残存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回应他此刻的焦灼。他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哪怕是用这具残破的躯体挡在老k和婴儿身前。然而,刚一动弹,一股滚烫的逆流猛地冲上喉咙!
“噗——!”大股粘稠的、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他眼前阵阵发黑,庞大的身躯摇晃着,最终无力地重新瘫倒,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绝望和不甘,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踏入这片属于弥迦心脏的圣域。
老k矮小的身体蜷缩在铁砧身后,改造手臂的液压系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内部零件在刚才的爆炸冲击中严重受损,几乎报废。他唯一能用的机械义眼,猩红的光圈疯狂地缩放、聚焦,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死死锁定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的身影。
灰色战术风衣覆盖着尘土和干涸的油污,兜帽的阴影巧妙地掩去了大半面容,只露出冷硬如石刻的下颌线条。步伐沉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焚灭者的冰渣碎骨,而是寻常的归家之路。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背上斜挎的那把枪——造型冷峻的狙击步枪,流线型的哑黑枪身散发着致命的工业美感,粗长的枪管上,蚀刻的能量导流纹路深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蓝色寒气,正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消散于灼热的空气中。枪托紧抵肩胛,稳定得如同与他的骨骼融为一体。
他没有看脚下散落的冰晶碎渣,没有看庞大如山岳的幽蓝巨人残骸,甚至没有看重伤濒死的铁砧和满眼警惕的自己。
他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探针,越过弥漫的尘埃和混乱的能量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老k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婴儿心口——那枚紧贴着肌肤、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翠金光芒的种子上。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弥迦核心深处,那点幽蓝的“眼眸”似乎也停止了波动,沉默地注视着这位带来绝对寒意的不速之客。
“弥迦之子……”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那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金属刮擦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清晰地回荡在空旷而狼藉的核心空间里。
老k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远比地上那些冰晶更冷。“屠城者……”他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林夜?你也是为了它?”改造手臂的残破指节下意识地收拢,将怀中的婴儿护得更紧,婴儿似乎感受到了骤然升腾的紧张气氛,发出一声微弱不安的哼唧。
林夜——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灾难与毁灭的代名词。z城与s城的血色废墟,是悬挂在这个时代所有幸存者头顶的恐怖传说。老k的机械义眼疯狂扫描着,试图穿透那层兜帽的阴影,更试图分析对方身上逸散出的每一丝能量波动。反馈的数据混乱而矛盾:冰冷的人体热源信号下,潜伏着一种难以解析的、如同活火山般躁动的能量核心读数,忽而沉静如深海,忽而狂暴如即将喷发的熔岩。两种截然不同的频率在同一个载体里疯狂撕扯、对冲,却又诡异地维持着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这完全超出了老k数据库中对任何已知觉醒者或改造人的认知模型。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襟。
林夜没有回答老k的质问。兜帽下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婴儿心口的种子上。他迈开脚步,金属靴底踩过覆盖着淡蓝冰晶的焚灭者装甲碎片,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让平台上残余的幸存者神经绷紧一分。
就在林夜踏出第三步的瞬间。
嗡——!
婴儿心口那枚原本只是柔和搏动着的翠金种子,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温润的翠金,而是近乎炽白,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瞬间将婴儿小小的身体笼罩在内,甚至透过襁褓的缝隙,将老k护住婴儿的手臂也映照得一片透明!婴儿纯净的翠金眼眸骤然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密的、流淌着光芒的纹路瞬间亮起、旋转,与种子表面的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奇异的共鸣!
“呃啊!”老k发出一声痛哼,他机械义眼的光学传感器瞬间过载,猩红的光圈剧烈闪烁,视野里只剩下刺目的白光和混乱的能量流警报。那光芒带着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并非攻击,却让他改造手臂的神经链接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几乎失去对义肢的控制。他本能地想将婴儿抱得更紧,手臂却僵硬得如同锈死的齿轮。
“种子!它在回应他!”蜷缩在角落的女人失声惊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
铁砧的独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但他强忍着不适,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林夜的动作,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如同守护巢穴的受伤猛兽,即使利爪折断,獠牙崩碎,也绝不后退分毫。
林夜的脚步,因为这骤然爆发的光芒,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
兜帽的阴影下,无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那纯粹的生命之光与种子的力量共鸣爆发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穿透了他灵魂深处那层由绝对理性和无尽痛苦构筑的坚冰壁垒。
在意识深处那片永恒的混沌战场,冰冷的银芒与狂暴的血色正进行着永无休止的厮杀与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