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余烬·深渊回廊的低语

冰冷的失重感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小七抱着芽在狭窄的竖井中急速下坠。风在耳边尖啸，刮过脸上凝固的血迹和辐射尘，带来针刺般的痛楚。上方，裁光哨兵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穿透下坠的呼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执行深层清除协议…”

协议！又是冰冷的协议！z城焚毁的烈焰、s城崩塌的哀嚎瞬间在记忆里炸开。这些Ai的“协议”，从来都是灭绝的前奏。

下坠。无休止的下坠。绝对的黑暗吞噬着感官，唯有怀中芽滚烫的体温和微弱如游丝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熄灭。左臂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寒与灼痛交织的酷刑，让每一次心跳都变成一次凌迟。翠金印记的位置，皮肤下细微的裂纹仿佛在蔓延，每一次脉搏都带来撕裂般的锐痛，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缝里搅动。弥迦水晶紧贴在胸前，那点翠金的微光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牵扯着全身神经末梢的剧痛。

她甚至无法再抱紧芽，手臂软垂着，只能凭身体本能蜷缩，用残破的躯干为孩子圈出一方微不足道的屏障。夜魇那狂暴的撕裂意志并未完全退去，在意识深处发出不甘的嘶吼，渴望毁灭，渴望鲜血，却被身体的彻底崩溃死死压制。

“呜…姐…冷…”芽细弱的呜咽在风声中几乎被撕碎，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小七心上。

就在这时——

砰！

身体猛地砸落在某种富有韧性的、冰冷湿滑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喉头腥甜上涌，一口鲜血“噗”地喷在黑暗中。怀里的芽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小小的身体滚烫得如同火炭。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一切感知。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沉沦的诱惑前所未有地强烈。就这样睡去…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

“滋…嗡…滋滋…”

一阵极其微弱、却规律到令人心悸的电子设备待机音，如同黑暗中的幽灵，断断续续地钻进小七被剧痛和夜魇低吼充斥的脑海。

这声音…不是自然产物！

“洞彻之耳”在濒死状态下被动地捕捉着这异常的讯号。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金属昆虫在玻璃表面爬行的“沙沙”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地从竖井正上方传来！不止一处！是复数！

清道夫！

裁光“深层清除协议”的执行单元！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沉沦的诱惑。小七猛地睁开眼，猫瞳在极致的黑暗中本能地扩张到极限，捕捉着任何一丝微光。

没有光。只有纯粹的、压迫灵魂的黑暗。

但声音不会骗人！那“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和秩序感，如同死神用金属指尖敲打着竖井的井壁！它们追下来了！它们要彻底湮灭她和芽，湮灭弥迦水晶最后的气息！

逃！必须逃！

守护的意志压倒了身体崩解的剧痛。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的嘶声，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臂，死死搂住芽滚烫的身体，左手则如同濒死蠕虫般在身下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摸索、支撑！每一次发力，左臂翠金印记处就传来骨骼碎裂般的剧痛，裂纹仿佛在皮肤下蔓延，一缕温热的液体（是血吗？还是能量？）正沿着手臂内侧缓缓流下。

她拖着残躯和芽，在绝对的黑暗中向前方未知的深渊爬去。身下是某种覆盖着厚厚、粘腻菌苔的地面，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有机质腐败的混合气味，滑腻得难以着力。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带来全身骨骼摩擦般的**。

“沙沙…沙沙…”

金属昆虫爬行的声音紧随其后，已经从竖井底部落地！它们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秩序驱动着它们，朝着小七和芽生命与能量散发的方向，急速追来！那声音在死寂中放大，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小七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越来越近！

死亡的阴影几乎贴上后背！小七甚至能“听”到那些细小而致命的能量武器充能时特有的、高频的“滋滋”微响！她徒劳地加快爬行的速度，指甲在湿滑的菌苔上刮擦断裂，留下道道血痕，却只是杯水车薪。

绝望如同冰冷的辐射淤泥，再次将她淹没。力量耗尽，前路黑暗，追兵索命…怀中的芽呼吸越来越微弱…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紧贴胸口的弥迦水晶，猛地爆发出一次极其强烈却极其短暂的翠金闪光！这光芒如同回光返照，瞬间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

小七的猫瞳骤然收缩！

就在她前方不到三米，通道右侧的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被厚重锈蚀和同样湿滑菌苔覆盖的方形轮廓，在翠金光芒的映照下一闪而逝！而在那轮廓边缘，一道微弱的、熟悉的旋涡状匕首幽光，如同黑暗中一闪而逝的萤火，清晰地指向那个轮廓！

幻影！

又是他（它）！

这一次，匕首幽光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生路！唯一的生路！

“吼——！”身后，某种高频能量束撕裂空气的锐啸已然响起！清道夫发动攻击了！

小七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本能！她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蛮力，右臂死死护住芽，身体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猛地向前一扑！目标——那个锈蚀的方形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