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余烬·脉动(第2页)

幻影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周围被光晕暂时“冻结”的光铸者，再看向远处依旧蠢蠢欲动的深渊兽群，最后落在坑边如同深蓝石雕、却依旧传递出顽强意志的磐石身上。

“干。”冰冷的字眼从她唇间吐出。

老k不再犹豫，精神高度集中，手指在腕部控制器上飞快敲击。头顶盘旋的三只微型无人机立刻改变了飞行轨迹，如同三只小心翼翼的萤火虫，振动着发出细微嗡鸣的旋翼，一头扎进了笼罩坑底的淡金色光晕之中。

嗡……

无人机进入光晕的瞬间，机体明显一沉，飞行轨迹变得滞涩缓慢，如同陷入了无形的胶水。探测仪上显示它们的能量输出在急剧下降，机体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深蓝色冰晶。

“坚持住！宝贝们！”老k额头渗出冷汗，咬着牙操控。三只无人机如同负重前行的老牛，艰难地朝着坑底中心、那翠金光芒搏动最强烈的方向飞去。越是靠近，光晕中蕴含的淡金色生命能量就越是浓郁，无人机机体上的深蓝冰晶似乎被这股暖意稍稍压制，飞行速度恢复了一丝。

终于，第一只无人机摇摇晃晃地飞到了结晶巨像胸口那道巨大裂缝附近，悬停在那点顽强搏动的翠金光芒上方。浓郁的淡金色光晕如同实质的水流，包裹着它。

“就是现在！采集！”老k低吼。无人机下方的微型采集器打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浓郁的淡金光晕粒子，机体本身也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微光，如同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

就在老k准备操控这只“满载”的无人机返回，尝试将其携带的光晕粒子播撒到远处混乱的光铸者集群时——

异变陡生！结晶巨像内部，那点搏动的翠金光芒，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了一下！频率之高，如同垂死者的心悸！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带着尖锐痛楚和混乱意志的精神冲击波，毫无预兆地从那翠金光芒中爆发出来！这股冲击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靠近的意识！

“啊！”老k如遭重锤，惨叫一声抱住头颅，控制器脱手飞出！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搅拌机，无数混乱、痛苦、挣扎的碎片意识疯狂涌入——有少女濒死的恐惧，有冰冷逻辑的强行解析，有毁灭本能的咆哮，还有被污染侵蚀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不止。

噗！噗！噗！悬浮在翠金光芒附近的三只微型无人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瞬间爆裂成三团细小的金属和能量碎片，连一丝火花都未溅起，就被周围浓郁的晶雾吞噬殆尽！

“老k！”幻影脸色骤变，一步抢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老k。守护者们也瞬间紧张起来，武器再次对准坑底。

坑底，那巨大的结晶巨像，似乎也因为这股内部爆发的精神冲击而产生了某种同步的震动！覆盖其表面的深蓝晶体内部，原本艰难流淌、交织着翠金淡金的光流，骤然变得狂暴紊乱！如同受惊的蛇群疯狂扭动、冲撞！巨大的猫形轮廓表面，细微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蔓延！

磐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小七！她的意识在封印内部，正经历着什么？！

深蓝的囚牢，法则的茧房。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凝固的、冰冷的深蓝。时间在这里是固态的琥珀，空间是交错的晶簇。意识如同被镶嵌在亿万载寒冰中的标本，每一次“思考”都带来撕裂般的滞涩感。

小七“醒”了。

或者说，一个由“小七”的求生本能为核心，强行拼凑起来的意识碎片，在弥迦耗尽最后意志引爆的法则晶体内部，极其艰难地凝聚、苏醒。

她感觉不到身体，只有一片被冻结的、无边无际的深蓝。冰冷，死寂，沉重得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想彻底放弃。无数混乱的碎片如同冰渣，狠狠刺入她意识的核心：

——林夜那幽蓝、冰冷、精密如同星河运转的逻辑轨迹，带着沉重的疲惫和无解的罪孽，冰冷地缠绕着她。——夜魇那暗金、狂暴、充满毁灭冲动的电弧，带着不甘的咆哮和对力量的原始渴望，狂暴地冲击着她。——属于弥迦的深蓝色平衡星屑，如同最后的丝线，微弱却坚韧地在这两股极端对立的能量之间穿梭、维系，试图阻止它们将她的核心彻底撕碎。——更深处，是织渊污染留下的暗红枷锁，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意识核心那点淡金色的生命印记，散发着疯狂的低语和侵蚀的剧痛。

（好冷……好重……）（放开我……好痛……）（我是谁？我在哪？）（林夜……夜魇……怪物……）（弥迦……光……好累……）

混乱的念头如同沸腾的泥浆，在她意识深处翻滚、冲撞。属于小七的记忆碎片——明黑城黑市的喧嚣、老巴克肉饼的油腻香气、磐石老大那永远跑调却让人安心的哼唱、阿莱笨拙的关心——在这些冰冷、狂暴、混乱的能量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阿莱……磐石老大……）（老巴克的肉饼……好香……）（磐石老大……又跑调了……难听……）

一点微弱的暖意，从被暗红枷锁缠绕的淡金印记深处渗出，对抗着无边的冰冷和沉重。这是属于“小七”的锚点，是她未被彻底磨灭的“人性”与“记忆”。

然而，这暖意太微弱了。冰冷的逻辑（林夜）试图解析她的痛苦，将其纳入无情的因果链；狂暴的毁灭（夜魇）只想撕碎这该死的囚笼，哪怕同归于尽；暗红的污染（织渊）则不断低语，诱惑她放弃抵抗，拥抱混乱与虚无的“自由”。

（放弃吧……融入虚无……再无痛苦……）（计算……生存概率低于0.0001%……终结是唯一理性选择……）（撕碎！毁灭！冲破这牢笼！力量！给我力量！）（不……不要……阿莱……磐石老大……还在外面……）

她的意识在这四股力量的撕扯下痛苦地蜷缩，那点淡金的光芒在暗红枷锁的缠绕下剧烈闪烁，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深蓝的法则晶体内部，代表她的翠金色光流，在幽蓝（林夜）和暗金（夜魇）的夹击下，变得支离破碎，艰难维系。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

“……磐石老大跑调的歌……你都记得！抓住它！抓住你自己啊！”

一个嘶哑、破碎、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如同穿透万载玄冰的微弱电流，猛地刺入了这片死寂的深蓝囚牢！

是阿莱！是他在外面徒劳而绝望的嘶吼！那声音里裹挟着劣质合成肉饼油腻而温暖的香气，还有午后透过破碎穹顶、稀薄却固执的光柱……这些早已被血与火掩埋的碎片记忆！

（阿莱！）（肉饼……光……）（跑调的歌……难听……但是……磐石老大……）

这渺小却无比清晰的呼唤，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穿了混乱的意识迷雾！被暗红枷锁缠绕的淡金印记，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抓…住…”一个支离破碎、却无比坚定的意识碎片，在翠金烈焰的核心深处挣扎着凝聚成形！不再是混乱的呓语，而是源自“小七”本我的呐喊！

轰！！！

被这强烈的自我意志驱动，那点淡金印记骤然光芒大盛！一只纯粹由翠金色生命能量构成的、巨大的、带着猫科动物野性力量的“意念之爪”，猛地从印记中探出！不再是防御的姿态，而是带着小七在明黑城废墟间求生时磨砺出的、属于兽化觉醒者的野性本能和绝境反扑的凶狠！

这只纯粹意念构成的翠金猫爪，带着小七残存意志的全部力量，狠狠抓向缠绕在印记之上、属于织渊污染的暗红枷锁！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污秽的冰层上！刺耳的、灵魂层面的腐蚀消融声骤然响起！

暗红的枷锁剧烈扭动、沸腾！构成枷锁的亿万疯狂低语瞬间变成了凄厉的尖啸！锁链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虚影！属于织渊的极致腐化意志，感受到了威胁，疯狂反扑！更加污秽、更加粘稠的暗红能量从枷锁深处涌出，试图污染、吞噬这只翠金的猫爪！

（滚开！）（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命！）（滚出去！）

小七的意识在咆哮！翠金猫爪的光芒非但没有被暗红污染侵蚀黯淡，反而在对抗中变得更加凝练、纯粹！爪尖闪耀着磐石般守护的意志，爪心燃烧着对生命温暖的渴望！这是属于“小七”的领域！是她作为兽化觉醒者、作为在废土挣扎求生的少女，最本源的力量！

撕拉——！！！

一声无形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布帛碎裂声响起！

在翠金猫爪不顾自身被暗红能量疯狂侵蚀的决死撕扯下，一道清晰的裂痕，赫然出现在那坚韧无比的暗红枷锁之上！

虽然只是一道裂痕，并未完全断裂，但这禁锢的缺口，如同堤坝上出现的第一道蚁穴！

就在暗红枷锁被撕开裂痕的同一刹那——

嗡……！

结晶巨像内部，那原本属于林夜的、被深蓝法则晶体冻结的幽蓝色精密逻辑光流，毫无征兆地……轻轻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

咔嚓！

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晶体碎裂声，从外部巨像的胸口裂缝处传来！

在坑边磐石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刚刚从精神冲击中缓过神、惊魂未定的老k和幻影的骇然目光中——

那道贯穿终焉之影结晶巨像胸口的巨大裂缝深处，那片原本沉浮着林夜与夜魇虚影的深蓝光晕中，毫无征兆地……渗出了一缕极其凝练、冰冷、如同精密星河运转般的……幽蓝色星光！

这缕星光并非逸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那道被小七意志撕裂的暗红枷锁裂痕的方向，缓缓地、坚定地……向外流淌、弥漫！

而更让所有人灵魂冻结的是——

终焉之影结晶巨像那只被深蓝晶体覆盖、垂落在身侧的巨大右手，那根最长的、如同猫科动物利爪般的结晶手指……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真实地……向上曲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仿佛沉睡的巨人，在永恒的冰封中，被某种来自核心深处的悸动……惊扰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