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城的驼龙 作品

第21章 鱼朝恩(第2页)

“只有一具”李豫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鱼朝恩连忙点头:“正是!那叛军头目说,尸骨旁只有半块烧坏的锦帕,没见着第二具,奴才想的是太子妃的,并不是圣上的儿子”

“那就说明,朕的儿子还活着。”李豫的手按在御案上,指节用力到发白,眼底却亮了起来。殿外的风卷着槐花香吹进来,拂动他的衣袍,竟让他觉得多日来的疲惫都轻了些。

“奴才也是这么想的。”鱼朝恩躬身应道,“已经吩咐京兆府的捕快,拿着小殿下幼时的画像,在洛阳、长安两京挨家查访。但凡有适龄的孩童,都要仔细比对。”

“好,好。”李豫连说两个好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朝恩,此事你办得不错。等找到朕的儿子,朕必不吝赏赐。”

“这是奴才的本分。”鱼朝恩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鱼朝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和窗外渐起的蝉鸣。

鱼朝恩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长廊尽头,立政殿里霎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殿角铜壶滴漏的“滴答”声,敲得人心头发沉。李豫缓缓转过身,后背抵着冰凉的御案,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殿门处,方才因“儿子可能尚在”而亮起的眼底,此刻已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只有一具……那说明是珍珠的。”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那方沈珍珠亲手绣的丝帕——那是她当年离宫前留下的,青竹纹样的边角已被摩挲得发毛。

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一下全涌了上来。他想起天宝

年间,洛阳城的桃花开得正好,他还是广平王,她一袭素裙站在花下,笑着递给他亲手酿的青梅酒,酒液里浮着两片桃花瓣;想起安史之乱时,他们在逃亡的车马里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她把唯一的干粮塞到他怀里,说“殿下是社稷之重,不能饿”;更想起长安收复后,他站在空荡荡的掖庭宫,翻遍了她住过的偏殿,只找到一支她常用的银簪,簪头的珍珠已磕掉了半颗。

“珍珠……”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寻而不得的痛,有物是人非的怅,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悔——悔当年没能护她周全,悔当年为何要留她与自己儿子待在洛阳。

殿外的风卷着槐花落进来,落在他的袍角。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上还残留着舆图的墨香,可此刻,那些关于吐蕃、关于国事的纷扰,都暂时退到了脑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名字,和一段被烽火揉碎,却又在记忆里愈发清晰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