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毒蝶之吻(上)
有苏林枫在,气氛十分活跃。战智湛也非常愉快,旅途疲劳和未能一睹A3真容的不快不翼而飞。不过,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苏瑾该去演出的时间了。战智湛虽然很高兴,但需要兑现诺言,去看苏瑾的演出,也就笑着道歉,和苏林枫相约改日再聚。当战智湛告别苏林枫、吕枫蓉和邹韶华钻进驾驶室后,苏瑾老实不客气地拽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了车,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小妮子的动作很快,现在又换上了一套雪白的无袖连衣裙,乌黑的秀发用一个头绳系在脑后,变成了一个典型的清纯学生。当真是“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也许是酒精的原因,苏瑾很健谈,一路上战智湛倒也不寂寞。二人山南海北的侃了一通,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郑智身上:“苏瑾,可以告诉俺你是怎么认识郑智的吗?”
苏瑾抹搭了战智湛一眼,说道:“我说少将,你不会跟我妈似的有职业病,见了谁都觉得像是特务吧?我告诉你,陈放可是我最铁的哥儿们!郑智还是立过二等功的优秀飞行员!”
战智湛有些尴尬,笑道:“这就扯远了,哪儿有那么严肃!咱们不就是闲唠嗑儿嘛。”
苏瑾想了想,似乎也觉得很好笑,说道:“郑智和陈放是我们学校今年春节去部队慰问演出时认识的,那一次慰问演出我没去。我是郑智前几天来燕京,才通过陈放第一次认识他。”
忽然,苏瑾转过头来问道:“我说少将,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个人很随便?”
“这话从哪儿说起呢?”为了不使苏瑾有这种看不起她的感觉,战智湛不无感慨地摇了摇头说道:“真的!俺觉得你们这些女孩子和俺只是观念不同。你们主张自食其力,比起那些骑在人民群众头上作威作福、贪污腐败、任意挥霍人民血汗钱的贪官污吏不知强多少倍。”
苏瑾睁大了眼睛看着战智湛,仿佛是在判断战智湛的话是真是假,也许她感觉战智湛把她的父母都骂在内了,心存不满。苏瑾试探地问:“你说的是心里话?不会是在哄我开心吧?”
“说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百分之百心里话!”战智湛坚决地答道。
“那么说来,少将是不嫌弃我,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了?”苏瑾向战智湛伸出了纤纤玉手。
战智湛扭头看了看苏瑾满脸的期待,不忍令她尴尬,也算是看在苏瑾的妈妈吕枫蓉的面子上,免得小妮子回去告他的刁状。战智湛无奈,只能从方向盘上伸出右手任苏瑾握住。
握过了手,苏瑾开心地把头靠在副驾驶座椅的靠背上说道:“呆鸟儿!你不知道,我这人很讲义气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小妹儿我的为人了。”
“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小妮子的辈分又见长了。”战智湛心里暗自好笑,可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究竟是什么地方有问题,一时之间没想明白。
“算了,好人做到底,只要你真的不嫌弃我,我一定帮你侦察清楚郑智是不是特务。到时候,你立功,只要别忘了请我喝酒就行!不过,饭店得我来挑。”苏瑾很豪气地说。听了苏瑾的话,战智湛不由得连连摇头,满脸的苦笑。可是又没有办法三句话两句话说明白。
演出开始了,舞台灯光流转,演员们卖力表演,台下掌声阵阵。然而,战智湛的心思全然不在节目上。他看似坐在观众席,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后台出入口和涌动的人头,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郑智此刻在后台,正是最松懈也最危险的时刻。
一阵略显生涩却饱含情感的歌声传来,舞台上,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正在演唱。这场景,莫名地勾起了他心底一段尘封的记忆。大学临毕业时,学校曾组织观看省劳改局新路艺术团的演出。那场演出给他留下的震撼,远非眼前华丽舞台可比。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小女孩,年纪不大,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台下哭喊:“妈妈呀!妈妈!你能听到吗?”
那声嘶力竭的呐喊,穿透了高墙的隐喻,直击灵魂,是对失去自由最深切的痛悔,也是对亲情最绝望的呼唤。台下瞬间死寂,接着是如潮的、带着哽咽的掌声。那一刻,他站在人群中,仿佛也被那声呐喊钉在原地,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此刻,舞台上简陋布景中一盆不起眼的兰花映入眼帘,那纤细的叶片在灯光下摇曳。战智湛的心猛地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钝痛弥漫开来。
“梅子……”他无声地呢喃。钱梅瑛温柔的笑靥、梅笑然青春的身影在脑海中重叠、交错。他仿佛又闻到了钱梅瑛发间的清香,看到了梅笑然穿着军装朝他俏皮眨眼。那句“夫君去日竹新栽,竹子成林夫未来;容貌一衰难再好,不如花落又花开”的诗句,如同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他“克妻”命运的自责。爱侣凋零的切肤之痛,从未真正远离。
恍惚间,那盆兰花旁似乎出现了一个光艳照人的女兵身影。她冲他嫣然一笑,朱唇轻启:“我说‘骆驼’哥,你就知道给战友报仇,也不来看人家!我房前的兰花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