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软卧惊狐影(上)(第2页)
“嘿嘿……”一声低沉、带着血腥味的冷笑在他心底漾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送上门来找死!老子这身筋骨,可是好久没正经活动过了!”
战智湛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肌肉下潜藏的力量。老爹当年一招一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硬灌进他骨子里的功夫,究竟还剩几成火候?“可千万别都他娘的‘就饭吃’,变成‘下酒菜’最后‘变大粪’了!”
这自嘲般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强烈的警惕取代。亢奋归亢奋,理智却丝毫未减。战智湛深知对手的阴险毒辣,那个“强哥”,能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毛头”下毒手,能用下作手段先麻翻武冠英这样的硬汉再行凶,绝非只会蛮力的莽夫,而是条狡诈阴狠、不择手段的毒蛇!对付这种敌人,一丝一毫的轻敌都可能是致命的。
“大意失荆州……阴沟里翻了船?”战智湛眼神愈发冰冷锐利,全身肌肉在看似放松的姿态下悄然绷紧,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门外哪怕最细微的动静。真要栽在这杂种手里,那可真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大笑话,够阎王爷笑上三百年了。
战智湛绝非狂妄之徒。自他离乡求学埠头,以“北侠”自号,又机缘巧合与“埠头七兄弟”结义,便鲜有人敢轻易招惹。加之总有“贵人”明暗相助,学生时代可谓顺风顺水。若论“杀人”?他不去寻那些恶贯满盈的人渣为民除害,那些人渣就该烧高香、念弥陀了!
战智湛行事自有铁律:非大奸大恶、罪不容诛者,绝不出手。他深知自己绝非“黑旋风”李逵那等嗜血莽夫,不问青红皂白只管砍杀。他敬仰的是洪七公那般的人物,正如《射雕英雄传》中“北丐”洪七公那掷地有声的宣言:“老叫化贪饮贪食,可生平从未错杀一个好人!”
弃笔从戎,南疆烽火将“杀人”变成了职业,却也升华了其意义。这绝非简单的“你死我活”,而是“士之大者,为国为民”。保境安民,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他心中战士的神圣天职。杀敌,只是达成这崇高目标的必要手段,绝非源自什么“天杀星”的嗜血本能。
这份原则,根植于他对“善恶有报”的朴素信仰。生于圣人之乡,福建永定城隍庙那副对联早已刻入骨髓:“为善必昌,为善不昌,必有余殃,殃尽必昌。为恶必殃,为恶不殃,必有余昌,昌尽必殃。”这警句,便是他心中丈量是非的准绳。酒酣耳热时,他也常讲起那个民间传说:张三槐与李四姐在欲望与道德间反复挣扎,差点污了《功过簿》,终因神明怒斥而悬崖勒马的故事。这故事,正是他对“一念之差,天壤之别”的生动诠释。
“喂!你这人可真够怪的!”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娇嗔的女声,像颗小石子突然投入战智湛沉思的湖面。战智湛猛地从窗外沉沉的夜色中抽回心神,循声抬眼望去。只见对面上铺的铺位边缘,不知何时探出了一张年轻女孩儿的脸庞。她下巴搁在叠起的手臂上,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瀑布般垂落下来几缕,衬得那张不过二十出头的脸蛋愈发白皙精致。
此刻,女孩儿那双明亮得如同星子般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饶有兴味地瞅着他,嘴角微微向上翘着,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调侃。女孩儿的声音里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笑意,像是在围观什么稀罕物事:“外面黑黢黢的,有啥好看的呀?你都瞅了一个多钟头了!”
战智湛这才惊觉脖颈和肩膀传来的阵阵酸麻,仿佛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他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揉搓了几下僵硬的颈椎,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在狭小的铺位上调整出一个更舒展些的姿势,同时也让自己能更清晰地看清对面那张突然闯入视线的脸。这一看,却让战智湛心头莫名地“咯噔”一跳。让战智湛真正怔住的,并非仅仅是这份扑面而来的青春靓丽,而是一种极其模糊却又挥之不去的“似曾相识”感。
“奇怪……”战智湛心底无声地滑过一丝疑惑。这张脸,这种灵动的神韵,像是在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有过惊鸿一瞥?是在哪份资料的照片里匆匆扫过?还是在某个擦肩而过的街头?抑或只是某种错觉?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陪我说说话嘛,我好闷!刚才出去那个帅哥是你的马仔吗?”女孩儿话音里有些嗔怪,但更多的是撒娇。战智湛接着感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的推了他的头一下。睁眼一看,那只手果然秀气又不失肉感。古往今来,有不少文人墨客赞美少女玉手的诗词,战智湛不由得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