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第2页)

“我还是不明白。”

“言灵不只是语言，还是文字。珍珠只是珍珠，不过是来自归墟，附有一片你的残魂而已。是那方木盒上的刻字。”

“那几句诗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将我带到这里来？”

“我曾经刻下它们并无任何用意，只不过觉得应景罢了。特殊的是真君念的那几句诗，莫非真君不记得了吗？”莲月尊解开领口，露出大片胸膛，“虽然真君的鱼骨刀杀不死我，却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一个大洞，再也无法愈合。”

他和应淮序一样穿着一身红衣，双目映衬着满世界的血色，像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

应淮序错开视线：“我不记得了。”

莲月尊起身，朝应淮序款款走来。

“我不曾在妖界留下锚点，因为妖王白泽背叛了我。雷神鼓是用雷神的皮和骨制成，敲击出的声音蕴含着神族万年的遗恨，能让最强大的神明也悲伤而死。你本该用雷神鼓杀了白泽，白泽一死，群妖无主，妖界便可落入我手中。”

“但是你没有。”

“白泽不敢出卖我，却也不愿再听我号令。就算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日日忍受酷刑，也不曾在你来时发声求救。你来过莲月空多少次，他就有多少次在地底下听见你的脚步声。”

应淮序喉间逼出两个字：“卑鄙。”

莲月尊对这样的评价接受良好，他微微一笑：“真君让我棋差一着，我本以为就此功亏一篑，都已经打算在莲月空等死了……没想到真君送了我这样一份重礼。”

莲月尊脸上浮起奇异的微笑。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刻在木盒上的文字，唤醒的却是真君说出口的语言。真君可能知晓我现在的心情？”莲月尊抚摸着胸口，看过来的神情少有的诚挚，竟然有些不像是他。

“我平生从未感受到幸运的滋味，因为我从不为天道所眷顾。只有今日——”

“今日天道也不曾帮你的忙。是我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罢了。”

莲月尊并不生气，他拉过应淮序的手，带着他一同来到床边。

那张巨大的红木床上铺着红色的绸缎，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花团锦簇之中，无数红枣花生洒落其上，端的是一派喜庆。

莲月尊笑道：“人间男女婚嫁时为讨一个好彩头，都会在床上撒这些东西。真君可知为何？”

应淮序：“……”

应淮序脸都绿了。

“不过是我这张乌鸦嘴闹出的意外罢了，尊者莫非还当真了么？”

“不管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天予不取，岂不是有负这般盛情？”

应淮序看着他从容微笑的表情，觉察出几分不可思议的古怪。

“不论尊者想做什么，”他警告道，“明河不会坐视不理。尊者应当知道明河的能力，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弄出一个花惊定来与他一争高下。”

听见另一个人的名字，莲月尊冷冷地微笑。

“你觉得我是怕他吗？”

“明河是魔神后代，又已受封魔尊，天下谁人不敬畏他？他是逆神，不受天道管控。尊者虽是正神，却在天道的剿杀下茍延残喘数千年，机关算尽才有今天。如此说来，尊者害怕明河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后，莲月尊擡头，眼中毫无笑意。

“真君这样吹捧簿疑，想必真君不知道你口中那位人人敬畏的魔尊是怎么跪在我脚下，认罪伏法的。”

应淮序脸色沉了下来。

“我没有一颗人心，却也两次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一次是在刚刚，真君在血色中朝我走来，另一次便是在三百年前。一句预言而已，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王者眨眼之间就变成最卑贱的囚徒。人人都可以在他身上捅一刀，而他毫不反抗。”

莲月尊重新微笑起来，他近乎欣赏般看着应淮序此时微红的双眼。

“那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有一颗人心啊，应该会兴奋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吧？”

“够了。”应淮序低低喝道。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冲到了脑海中，三百年沉睡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动，耳边有无数人在说话，眼前是无数景象接连飞驰而过。

最后一道机械的电子音盖过所有嘈杂之声。

它说出的话如此清晰，清晰得仿佛是从三百年前穿越而来。

【你不会死。那里是归墟，六界之水与银河之流都注往这个无底之崖，却永远不会有满溢的一天。归墟就是这个世界的传送口，落入归墟者，就能归往来处。】

所有纷杂的画面也都终于停下，凝聚成一角淡金的衣料，顺着水流垂落在海底悬崖之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