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第2页)

“仙君可还认得此物？”

那串菩提子颗颗莹润雪白，就像窗外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粒。

“仙君在另界就是靠此物将我赶出界壁，让我不得与他见上最后一面。我最后一次听闻他的消息，竟然就是他的死讯。仙君当日告诫我，我虽是神，却也是魔，是魔就会给他带来灾祸……”

“如今仙君自己也生了心魔，不知当日之言是否也在仙君身上应验呢？”

镇邪驱魔的菩提子散发的光芒越来越盛，脚底玉砖也逐渐浮起微光，与菩提子唱和着。

那东西应淮序再熟悉不过。

这具身体幼时体弱多病，又是龙身，极易招惹邪祟。决真子于是在望舒宫各处设下降魔驱邪的禁制，连每一块砖石地步都刻满清明正气的经文。

菩提子有上仙威势，宫中玉砖刻印禁制时也毫无水分。决真子在重重禁锢下寸步难行，无需任何人出手，他被自己留下的禁制困在原地。

莲月尊满意地笑笑：“仙君果然一言九鼎。”

他一拂袖，莹莹闪耀的宫殿和其中困兽一般的仙人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茫无际涯的雪原。

应淮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掌心中的珍珠给了他依然站立在原地的力量。

莲月尊在身后轻声开口：“你可知这世间什么地方对决真子来说最为危险？”

“莲月空？”

“怎会？”莲月尊失笑，“莲月空地如其名，是清静无为的好地方。我不会在那里动刀动枪，那里永远不会有兵器存在。”

“是么？”应淮序笑笑，并不太信，“师尊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剑修，除了莲月空和它的主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会对他造成威胁。”

莲月尊伸手接住一朵雪花，冰凉的雪粒很快就在掌心化作水汽。

“就是这里。”他看着湿漉漉的掌心说，“就是这里的雪。”

“雪？”

莲月尊重新擡头看向他，神色柔和地问：“你喜欢这里的雪吗？”

应淮序摇头：“我怕冷，故而不爱冰雪。”

“代决真却很喜欢。可惜有他在地方势必冰雪不会相容。为了维持这里的茫茫大雪，他必须要时刻隐匿自己的气息。一旦让这些白雪发现端倪，它们顷刻间就会消失，被冰原覆盖。”

应淮序攥紧手心，木盒的棱角嵌进皮肤却察觉不出疼。

“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拥有雪花。曾经挥剑便下雪的人曾对他说过——动如参商，永不相见。”

“雪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

莲月尊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摇头。

应淮序别过头不再去看漫天大雪，他冷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一具替身？”

“当然是为了那场鸿门宴。”

“只是为了谋夺簿疑的心脏？”

莲月尊微笑不语。

“人魔两界都有你的插手，想来其余四界你也有布置。那些锚点会折叠到什么地方去？”

莲月尊终于开口：“一个能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地方。”

“我们？”应淮序讽刺一笑，“尊者是说和我一个泥巴捏成的替身吗？”

莲月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能穿越千年，带着几分追思与怀念。

他不必再说些什么，应淮序也明白他的意思——莲月尊知道他是谁。

知道他从前是谁，现在是谁，也知道是哪一缕幽魂暂时接管了这具身体。

他什么都知道。

“是你将我的魂魄投入生壤的？归墟之水能消弭一切，你是怎么做到的？”应淮序看着手中圆润的珍珠，“为什么这颗珍珠能安抚我的神魂？”

莲月尊仍旧只是那样看着他。

应淮序知道等不到答案，暗讽道：“尊者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莲月尊一点也不生气：“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那个能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地方。”

“尊者说话，从来都这么转弯抹角吗？”

莲月尊笑而不语。

“明河还在和望舒宫外那群傀儡交战，我得去救他。”

“他用不着你相救。他是趁夜才来找你，等到该日出的时候，他会自己回虞渊。上古烛龙，魔神血脉，金乌鸟的太阳炎火都烧不死他，曾受千刀万剐也依然活得好好的，世间还有谁能伤害他呢？”

“那尊者你呢？”

“只要贺真君跟我走，我又何必对他出手，便放他和金乌永生作伴好了。”

应淮序突兀地笑了一下。

“客从南溟来，遗我泉客珠……尊者刻在盒子里的这四句诗实在是动人，我也有四句要送给尊者。”

他擡头看着莲月尊有些疑惑的神情，抚摸了一下手中珍珠光滑的表面。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明珠变作一柄鱼骨刀深深插进莲月尊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