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好高明的障眼法。”那女子卸下柔媚的面具,面色阴沉,“你们两个倒是比那些白胡子老道厉害。”

“过奖。”应淮序变回本来样貌,“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子怒吼道:“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来斩妖除魔的吗?直接来杀我呀!”

她拾起丢在地上的羽衣,拼命想将它穿上,然后羽衣袖口系带似乎都被一股力量强行压制住,怎么也穿不上。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她的眼睛瞬间变成兽瞳,射出仇恨的光芒,利爪直直朝应淮序袭来。

应淮序不愿伤她,故而只是避守。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女子束缚住,她的招式的确出自妖界,但是从中流泻出的不是妖气,而是无比精纯的灵气。

他心中有了猜测,回头唤了声明河,后者随即一剑劈向木门上挂着的白泽旗。

那旗帜破成碎片,与此同时家家户户门外悬挂的白泽图都被无形的剑气割裂。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灵气从中浩浩荡荡倾泻而出,又在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与应淮序对战的女子一掌劈来,却突然僵住不能再前进一步。

地上五颜六色的羽衣开始褪色,露出玉石般雪白温润的色泽,却全是破口,已经不能算是衣服,只能叫做几块破布。

女子跪下来,捧着羽衣痛哭。

白泽旗碎,里面蕴藏的灵气四散,所有魅惑人心的术法也都破开。

村落出此起彼伏响起惊叫。

捆起来待杀的疯鸡突然变成失踪数日的丈夫,满身泥土粪便,还挂着件破烂的白毛羽衣。桌上堆着吃剩的野鸡骨头,有妇人正打算丢出去,却发现细小的鸡骨头变成粗大的人骨。小孩子捧着手里的百鸟裙想要送人,鸟羽却突然开始褪色,从五颜六色变成干枯的素白色。

惊叫声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个白衣人在这哀哭声中显出身形,他未束冠,也不带帽,散落的长发是浓厚的墨绿色,绿得发黑。

他将跪地痛哭的女子扶起来,然后擡眸看向应淮序。

“在下白泽。”

“玄度宗应淮序,这位是我的师侄簿疑。都说白泽是瑞兽,人君贤明则远至。在神族强盛的时候,白泽一族甚至能代天择主。没想到如今神君再次出现,带来的却是灾祸。”

白泽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反问:“你们既知我身份,应该也知道她是何人。”

“谯水中出何罗鱼,一首十身。化而为鸟,一身十首,名为鬼车鸟,此鸟落地便可化成身穿羽衣的女子。何罗鱼早在千万年就已经绝迹,鬼车鸟也从此失踪。如今何罗鱼死而复生,想必鬼车鸟也自当重生。”

“不愧是玄度宗人,果然聪慧。”

应淮序见他面色淡然,有些奇怪:“神君为何要这样做?你本是神兽,也该知道天道如今宠爱人族。纵容妖界伤人,只会惹怒天道。何况,神族已经衰败,这等起死回生之术,对神君来说应当也颇为吃力。”

白泽不语,反倒是女子停下哭泣:“此事和白泽神君没有关系,他只是帮我们修补羽衣而已。你们要杀就杀我吧。若还嫌不够,就把我们鬼车鸟一族全杀了!”

“是为了复仇?”

女子冷笑:“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白泽神君是神兽故而不会干坏事,我不过是普通妖怪,生来就是要为害世间。我杀他们没有任何理由。”

应淮序摇头:“我不相信毫无理由的爱恨。谯明山中那些孩童口中的羽衣仙女,就是你们,对吗?”

女子一双竖瞳狠狠盯着他,随后那些强装出来的狠厉都变成凄楚。

“人族就是有这种本事,把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编成故事,代代相传。”

“牧郎偷走了羽衣仙女的衣服,仙女无奈之下嫁给牧郎,和他成婚生子。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呵……后来……后来,牧郎终于死了。鬼车鸟也终于找到被他藏起来的羽衣,却发现羽衣早就已经被剪坏。她到死也没能再飞翔一次。”

女子闭上眼强忍住眼泪,怕自己一出口就是泣音。

“再后来,谯明山上所有妖兽死而复生,鬼车鸟也复活了,但她们的羽衣仍旧是从前破破烂烂的样子。白泽神君垂怜,帮她们修补好羽衣,她们却因为灵魂的沉重,再也不能穿上那件羽衣。她们的妖魂干净单纯,羽衣可以承载她们飞翔,然而她们长时间待在人间,妖魂逐渐被人的气息污染,变成了人魂,无比肮脏的人的灵魂。”

应淮序叹息:“果然是一场复仇。”

女子冷笑:“是啊,这山上的男人身上都留着曾经那些男人的血,我们当然要向他们复仇。”

她们用自己的美丽欺骗那些男人穿上被白泽补好的羽衣,羽衣不能将她们重新变成鬼车鸟,却能将男人变成野公鸡。

变成野鸡的男人只剩下两条路,一是抛弃曾经人的身份远遁山林,在天敌和猎人的环伺之下谋生,二是回到家中鸡圈,做一只安安分分打鸣配种的家鸡,整日乞求自己曾经的妻子不要杀他。

大多数男人选择了第二条路,却因接受不了身份落差而发疯,最后变成家人的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