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第2页)
一把小箜篌，圣鲛珠接触到音乐就会发光，应淮序五音不全，唱歌的话未必能得到圣鲛珠认可，用弦乐来代替是最稳妥的做法。
一把鱼骨刀，鱼骨莹润如玉，开双刃，刀柄处镶嵌着各色宝石，乍一看装饰性远远大于实用性。
与之相比，另一把长剑就寒光凛凛，显得凶煞得多。这把剑似乎断过，剑刃上有用铁精修补的痕迹，然而锋利如初，沉于海底千年不朽。
应淮序仔细辨认着剑刃上那两个古文刻字。
溯水。
古籍中似乎没有记载过这个名字，应当不是有名之士的佩剑。其上缠绕着丝丝邪气，也不知是因为本身邪性，还是因为常年身处鲛人族中被魔气同化。
应淮序心中忌讳，不打算用它，但是在鲛人们期待的眼神下，还是将剑收下。对这些手无寸铁的鲛人们而言，这大概就是他们心目中最强大的武器。
剩下的都是些珍珠玳瑁，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堆了一地，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不知从哪条沉船上薅来的人族绢花。
应淮序拾起一朵花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鲛人们彼此神秘一笑，却不回答，只是连声催促他服下避水珠。
应淮序本打算临行前再服下，如今推辞不得，便顺了鲛人们的意。
腿部逐渐传来一种黏合感，不疼，只是有些奇怪。这感觉持续的时间很短，很快，应淮序便见到了自己的新尾巴。
月光一样的银色，鱼尾修长，鱼鳍飘逸，和别的鲛人没什么大区别。
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发丝顺水流散开，应淮序有些不习惯地伸手去捞。
鲛人们却笑嘻嘻拦住他的手，似乎想要亲自为他束发。应淮序乖乖任由他们在自己头上摆弄，然而越等越不对劲。幻出水镜一看，他哭笑不得。
鲛人们给他在脑后扎了一个儿臂粗的辫子。
修真界以长发为美，应淮序自然也蓄发。他的头发散下来时能到大腿，如今扎了辫子，也有到腰间的长度。青色发带被一同编入发辫中，珍珠玳瑁也纷纷佩戴在辫子上以作装饰。整条发辫十分附和鲛人们花里胡哨的审美，应淮序只觉得自己头上从来没有这样色彩纷呈过。
不过还是挺好看。这么一打扮，他就真像是一条土生土长的鲛人了。
鲛人们叽叽喳喳开口后，应淮序才知道他们这样隆重打扮的用意。原来神庙开启的日子也是小鲛人降生的日子，他们特意来邀请应淮序晚宴时一同前去迎接。
应淮序自然答应，得到他的承诺，鲛人们这才欢天喜地地离开。
岩洞中又只剩下他与簿疑二人。
应淮序转身，就看见簿疑坐在床上，虽然眼上蒙着白布，看过来的角度却不偏不倚。
“我可以摸摸师叔的头发吗？”
“当然可以。”
应淮序失笑，觉得明河果然骨子里还是个小孩子，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他游过去，主动捞起辫子递过去。
簿疑接过后，双手却顺着发辫摸索到应淮序头顶，从那里开始，十分细致地一点点朝下探寻。
他指尖极有耐心地抚过发辫每一道沟壑，在每一个珍珠玳瑁发饰上稍作停留，轻轻揉蹭之后，才继续向下。他实在摸得太过认真，让应淮序都没来由地感觉紧张，额间微微沁出细汗。
等到簿疑终于摸到发尾，应淮序这才松了口气。然而见到簿疑“看”向何处时，他心中又是一紧。
刚摸完了头发，不会还想摸尾巴吧？
好在簿疑似乎只是无意识看着那个方向而已，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
应淮序带着簿疑应邀前往神庙时，鲛人们已经聚在门外，一边唱歌一边等待潮汐将神庙大门推开。
他们的唱词都是自己编的，每一条鲛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歌。对于这种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应淮序只有看着的份。
几十上百条鲛人的歌声同时响起，却毫不杂乱。就像洋流，各自有各自的前进方向，彼此互不干扰，听者随便选择哪个方向都是顺水而流、一路畅通。
他们唱海面的狂风暴雨和晴空万里，唱海底沉船中的宝藏和白骨，唱某次旅途，唱某段恋情，唱鲛人族古老的历史，唱海洋更深处游动的怪鱼和供奉的海神。
许多人族修士永远无法得知的海底密辛，就这样被优美的旋律唱出来，回荡在湛蓝通透的海水里。
他们唱到鲛人族的繁衍方式时，应淮序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唱词中描述的繁衍方式很神奇，一共有两种，一种依靠雌雄交|配，另一种依靠神明点化。
极深海域中那些丑陋大鱼若是能找到圣鲛珠，透过它们看见那些音乐的精灵，就能生出灵智，重生为美丽的鲛人。
应淮序在脑海中问剑灵：“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设定？”
剑灵解释：【这个设定和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它其实是一个情人节彩蛋。本来策划是想做成玩家带着情缘到神庙里对着神像约定终身后，小美人鱼就游出来给他们唱歌赐福的。后来嘛，就取消了……你懂的。】
“小美人鱼？爱丽儿？迪士尼？”应淮序恍然大悟，“那我懂了。”
他又问：“鲛人族的设定怎么都跟情人节有关？策划莫非真的像论坛里说的那样，有人鱼情节？”
没等到剑灵回答，神庙大门先一步打开。
大概是害怕被最强法务部告到连裤子也不剩，神庙中游出的小鲛人并不像动画里那样红发青尾。她和大多数鲛人都没什么差别，黑发黑尾，游动时如同一滴在水中散开的浓墨。
等候多时的鲛人们围上去，团聚在她周围一刻不停地唱着歌。小鲛人却呆呆停留在原地，沉默不语。
“剑灵，怎么回事？”
【这是鲛人族的仪式。鲛人们依音乐而生，音乐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需要找到一首生命之歌，并用这首歌给自己取名字。有了名字之后，他们才能破开喉间横骨的禁锢开口唱歌。否则，他们就会在天亮之前变成泡沫，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鲛人们围着小鲛人唱了整整一夜的歌，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潮汐将要褪去，越来越多的鲛人开始放弃，他们沉默地围绕着小鲛人，眼泪落进海底的砂石中，晶莹剔透的珠子铺了满地。
“尽管不是小美人鱼的模样，却还是要接受小美人鱼的命运吗？”应淮序心中喃喃，“命运莫非真的无法打破？”
最后一条鲛人也终于放弃，海底陷入一片死寂。所有鲛人都呆立原地，原本是无比喜庆的日子，现在却蒙上深重的阴翳。
突然一阵乐声响起。
是应淮序。
他取下后背的小箜篌轻轻拨动。他并不是很会弹这个东西，所以也并不指望自己能唤醒小鲛人的灵智，但是所有鲛人都已通过歌声为新生命献上祝福，自然也不该缺了他的。
鲛人们静静听着，开始为他低声吟唱和声，在这潮水一般地低沉歌声中，一道高亢的歌声陡然响起，它婉转悠扬，美妙清越，凌驾于所有声音之上。
是小鲛人的歌声，她在回应奏乐者的挽留，并且祝福他接下来的探险一路平安、得偿所愿。
地面再一次落满鲛珠，这一次的鲛珠们微微泛着粉意，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应淮序在鲛人们千恩万谢之中带着簿疑躲进神庙，隔着一扇大门，仍然能听见它们在门外狂欢。
剑灵好奇地问：【你刚刚弹的什么？】
“喀秋莎。”应淮序面色微赧，“有一点走音。”
【……是有亿点走音。】剑灵心中将爱丽儿和喀秋莎的形象进行一番对比后，开玩笑道，【托您的福，这个彩蛋可以从‘人鱼姬之赐福’改名为‘爱丽儿倒拔垂杨柳’了。】
应淮序迟疑道：“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她不会变成泡沫了。”
剑灵说着风凉话：【也不一定，说不定某天就遇上了位王子呢？】
应淮序没被剑灵打击到。他听着一门之外的歌声，受那快乐的感染，转头时再看到簿疑眼睛上的白布，心中的担忧微微放下。
他会找到圣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