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 27 章
应淮序连忙将温顺拜下的女子扶起来。
他曾经将五条游戏支线一一打通，自然很熟悉眼前这副花容月貌。但当她真正站在跟前时，还是不免会为这绝色而失神。
“师叔。”
身后传来簿疑低声轻唤，应淮序回神，假意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恍惚。
金粉扑簌簌落下，满庭宅院挤满草木鸟兽化作的精怪。原本硕大的帝流浆，也已经变得只有米粒大小。
应淮序大致清点人数，觉得差不多了。
他立在廊下向院落中看去，精怪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面上还有未褪去的兴奋。他们刚刚化形，身上还有浓重的妖气，姿态形容也有常人略有差异。
唯独青莲不同。
她来自莲月空，受着莲月空的熏陶，周身气度和寻常精怪很是不一样，尽管天生天长，仍旧端和有礼、进退有度。她身旁的妖精们似乎也察觉到异常，都站得远远的，像是害怕那安宁气度灼伤他们一样。
应淮序回头朝簿疑看了一眼。
他正站在他身侧，低头审视廊下群妖。即使目光掠过亭亭玉立的青莲时，也依旧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分别来。
应淮序有心引起簿疑注意，于是将手中那粒丁点大的帝流浆递给青莲。
迎着对方惊讶的视线，他温声笑道：“青莲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来自莲月空，常在莲月尊者座下听道，周身气度不凡，想来是极具慧根之人。我乃修真界一凡夫俗子，生性愚钝，修行之事，只怕还需青莲姑娘点化。”
青莲羞红了脸，推辞不受，“青莲不敢当。”
“收下吧，当时将姑娘带出莲月空，本就是我辣手摧花，现在还要委屈姑娘和我这等俗人生活在一起，若是连这小小礼物都不收，淮序就要羞愧难当了。”
刚化形的妖精不怎么能言善道，青莲心中羞怯，垂下眼帘无法反驳，只好从应淮序手中接过帝流浆。她没有立刻将它消化，而是十分珍惜地塞进袖口里。
见她收下，应淮序笑道：“多谢姑娘赏脸了。”
人凑齐了，应淮序和簿疑暂时离开这处宅院，回到临时落榻的客栈，打算明日一早就在众妖的陪同下，光明正大住进去。
他遣散其余所有妖怪，独独留下青莲，还给她另外开了一个房间。
这样的厚待，簿疑就算瞎了也能察觉到。这反常的确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在半夜时分终于忍不住翻进师叔房间，想要问个清楚。
应淮序还没有睡，正优哉游哉听戏本。那枚存有《玉燕钗》的玉简摔坏后就被魇君顺走，他便让人重新刻录了一份。
见明河进来，他关上玉简，笑道：“不从门口进来，偏要翻窗户，明河这是何意？”
“那莲花妖出身莲月空。师叔生辰宴上，莲月尊者似乎别有用心，师叔就不担心那妖怪是莲月尊者的眼线吗？”
应淮序一噎。
的确如他所愿，青莲姑娘给明河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但似乎不是什么好印象。
应淮序生怕又一位女主被都浮云掉，赶忙补救。
“莲月尊者高尚其志，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何况他神通广大，就算真的有心监视我们，也不必使用这般下作手段。”
簿疑默然片刻，而后轻声开口：“师叔对莲月尊者颇为信任……我原以为师叔讨厌他。”
应淮序眨了一下眼。
有什么可讨厌的？若不是他非要插手剧情，按照原本设定，他和莲月尊这辈子都见不上一面。他们本身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唯一的联系是师尊决真子似乎和莲月尊熟识。
那就更不可能平白无故讨厌人家了，说不定是他师娘呢？
“明河多虑了，师叔知道你是为我好。”应淮序拍拍簿疑的肩膀，“青莲姑娘是我亲自带回来的，在莲月空时她尚且未生灵智，又谈何与尊者相谋呢？她身上那缕佛息明河可曾瞧见？有佛缘之人，能坏到哪里去？”
簿疑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力度，点了一下头。
房内重新响起幽幽唱腔，簿疑掩上门，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门边，木门隔音不算太好，贴近便能听见那丝丝缕缕的歌声。
他方才那番话半点没有在应师叔心中留下痕迹。
师叔什么时候去过莲月空，什么时候从那里带回一支青莲花，他从来不知道。决真子似乎也不知道。
就连决真子也不敢在那光头跟前放肆，师叔却将他视为平常，那些“其志高尚”、“神通广大”的话与其说是夸赞，不如说是审判。他十分笃定那秃驴不会伤害他，这不是信任，而是不在意。
他提起莲月尊时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谈论满庭精怪中的一只。
不，甚至比不上。
师叔对待那些妖精慷慨得可怕。万年一遇的奇珍，竟然就这样施舍给草木。师叔说起那只莲花妖的时候，也明显比其余时候都要热切。
就好像在师叔心中，神仙妖怪并没有不同。可若是神妖之分尚且不重要的话，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师叔究竟，还会看重什么呢？
*
第二日，草木鸟兽变作的精怪便成群结队、光明正大地进入应淮序新购的宅院。
仅仅一夜，他们身上的妖气就已经能掩藏得很好。因为沐浴过月之精华，他们新生的灵智也清纯无比，个个都眼眸清亮、神态天真，比起丫鬟小厮，更像是大户人家里不知世事的小姐公子。
这一群容貌气度皆不凡的侍女护卫相伴走过，立刻就引起旁观者的注意。他们惊异地看着车队前行，想不到会是哪户人家，连下人都是这般好相貌。
而在看到车队中央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宝车一侧的人时，那惊异就成了怔然，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又在他打马走过后潮水般再一次铺天盖淹没。
“没想到主人家相貌如此俊逸非凡，难怪丫鬟小厮也能有这般美貌。”
“不知马车里是何人？若是这位儿郎家中姊妹，那得生得多漂亮？这以后媒人还不得把门槛都踏破了？”
……
应淮序没有让青莲和其他侍女一样在长街上结队而行，而是让她坐上自己的马车。
他有心给男女主留下私人空间，等簿疑像往常一样上车后，就借口说想要透口气，从车上下来骑马而行。
不料簿疑立刻阻拦：“师叔可是觉得马车拥挤？”
“是有些。”
簿疑余光扫过角落里的青莲，而后垂首行礼，郑重请求道：“请师叔在车中安坐，弟子下去骑马便是。”
应淮序想再挣扎一番：“明河……”
簿疑却将他一把按回原位：“师叔体弱，不应受风。何况天下哪有师长骑马，子弟乘车的道理？”
这话说的很在理，应淮序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簿疑的身影消失在布帘后。
这一计不成，他也没当回事。男人嘛，喜欢骑马很正常。
……
一行人住进新家，便开始热火朝天地清理改造。几日后新家修整完工，不等他们稍稍休息一下，就有人递上拜帖。
来人听到燕子门房清脆婉转的声音就入了迷，进门后见到过路丫鬟的容貌，闻见她们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更是像醉了一样，连路都快要走不稳。
来到会客厅外，花衣门房悄然退下，身穿一身青绿劲装的护卫将来人看了一眼，然后推开大门。那人瞧见他腰上半出鞘的长刀，就算是真酒醉这下也清醒了。
他唯唯诺诺进了房间，看见掩在层层珠帘后一个灰紫色的身影。
应淮序正在用茶针撬茶饼。茶针是从望舒宫中带出，茶饼则是高价从本地茶商手里购来，他想知道魔界的茶和修真界的有什么不同。
修士眼力远高于凡人，来客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却能将来客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一副轻浮模样，眼下一圈青黑，显然是夜夜笙歌、到处寻欢作乐的浪荡子。没有重瞳，不过一个普通人。
听他说话更是让人恼火，知道新邻居是算卦的风水大师，开口便是要看手相，还特地指定要有缘人来帮他相看。
这地界来拜访的人都不是小门小户，应淮序存了几分敷衍心思，笑问道：“不知何人是公子的有缘人呢？我可堪当？”
来客忸怩了下：“我和先生一见如故，我看先生你的姊妹一定和我相当有缘。”
应淮序没听懂他的意思：“公子说笑，我家中并无姊妹，只有一小侄。”
来客大惊：“怎么会？那日马车上坐着的，莫非不是你的姊妹？”
应淮序这下听懂了。
不止他明白过来，站在屏风里看热闹的花妖们也听明白了。
这明摆着是想占姑娘家便宜啊。
这些精怪化形不久，心性还不够稳重，当下就发出小小惊呼，推搡之中不慎将屏风碰倒。她们倒是轰然而散，留下青莲一人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浪荡公子被吵闹声惊动，一眼看过去后愣住，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喟叹。
他激动地上前几步，吓得青莲顾不上礼法，掀了珠帘疾步躲到应淮序身后。螳螂护卫站在帘子前亮出长刀，浪荡客这才恢复理智，往地上一躺，耍泼卖惨要青莲给他看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