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第2页)
应淮序朝侧殿看去,簿疑正在给他煮小鱼。
他总是担心他刚化形,用不惯猫咪的身体,怕他卡着,点点小的鱼刺都会剔干净,鱼肉也切碎摆盘,放凉后才会给他吃。
门外蓝蝶纷飞。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那些来信,蓝蝶已经挤满一个角落。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每一只蝴蝶翅膀上一定都写满了对他的担忧。
应淮序突然意识到,他在这个世界自小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身上那一半神龙血脉。
只因为他是应淮序。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最不会在意身份血统的人,没曾想反倒是自己一直陷在这个圈套中无法挣脱。
簿疑端着鱼肉走来时,白猫朝他轻轻叫了一声。这一声不带任何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一声猫叫。
簿疑疑惑唤道:“师叔?”
白猫却上前一步,低下头在他手背上轻轻一蹭。见到簿疑蓦然睁大的眼睛,他心情大好,心结也在陡然间消失。
若明河尚且能看开,他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
应淮序想要外出串门,簿疑自然亦步亦趋跟随护卫。
这具猫咪身体要比他的人类身体强壮得多,又有人形坐骑代步,应淮序满山跑来跑去,竟然也不觉得累。
师尊决真子有事出门,一时间也没人阻拦他放肆吃喝玩乐。
但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几天,他就想要打道回府。
猫群的确是冲着他来的。
自从应淮序在它们跟前露面,它们似乎就把他奉为猫王,无论大小事情都要向他请教。比如谁拉了屎不埋,谁生了小孩不管,谁偷吃了大家的存粮还不肯承认。
某次有大猫慌里慌张跑来说自家小孩三天没回家,应淮序被它的眼泪唬住,严阵以待查了整整两天,最后发现小猫是被苗圃的弟子绑架去帮忙埋肥料。
找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正用小爪子努力薅泥土掩埋一个个肥料坑。一边埋一边自我质疑:真的拉了这么多吗?
站在苗圃旁的应淮序:“……”
他好歹也是堂堂元婴真君,怎么就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更过分的是,变成猫咪也还是逃不过天天吃药的命运。
明河似乎不太怕身为白猫的他,一旦他不肯吃药,就时不时摸摸尾巴捏捏耳朵,烦得他生无可恋,只能认输,将碗中的汤药一点点舔干净。
又一次被逼着喝药的时候,离宫已久的决真子突然推门而入。他一进门就看见簿疑正对白猫上下其手,看过来的眼神几乎能把人冻伤。
簿疑迎着他的视线,慢慢收回手,然后跪下行礼。
决真子无心理会他。
他大袖一挥将白猫裹进怀中,转身便走。
簿疑直起身子。他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决真子离开的背影。
一颗猫头从决真子肩上浮现,他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双淡蓝猫瞳望过来,懵懂而无辜。
簿疑笑了一下,而后便看见一只手把那颗猫头按了下去。
簿疑眼中红光一闪而过。
应淮序窝在师叔怀中,霜魄散的药力让他昏昏欲睡。然而在看到前方殿室牌匾上的两个大字时,他顿时清醒过来。
药寮。
药寮是师尊在望舒宫中专门辟出的小丹房。
应淮序喝的药大都是丹房熬好送来,但特殊时候只能由决真子自己动手,药寮就是专为他炼丹熬药用的。
应淮序以前最怕药寮,那里总是萦绕着终年不散的苦涩草药味。幼时有几年情况危急,他几乎是天天跟着师尊住在药寮,导致后来闻到那味儿就不舒服。
药寮里的药也苦得离奇,丹房比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应淮序拼命挣扎,决真子的手却像铁箍一样将他牢牢拴住。
“云儿不可任性。”
“可是弟子没病!不信师叔将我放下来,我现在身体真的好了不少!”
已经踏进药寮门槛,决真子倒是真把他放下了,转身去取一口小药锅。
应淮序一落地便往外跑,肉垫落下悄无声息,决真子却像是脑后也长了眼睛似的,一把将他捞回去揣进袖中。
应淮序被困在乾坤袖中,想挣脱却不得其法,只好安静下来,听着师尊开锅熬夜,不时插进几句和前来求见的同门的交谈。
鼻尖传来阵阵药香,应淮序久病成医,却也没闻过这味道。应当是决真子这次出门带回来的新药材。
师尊出门数日,不知道宗门里又积压了多少事务等着他处理。
等被师尊拎出来的时候,应淮序困得都快睡着了。看见碗里的药也没挣扎,一边打瞌睡一边坚持不懈将药汁舔干净。
怕他一头栽进药汤中,决真子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喝药。等碗中最后一点药汁被舔干净,决真子欣慰地点了下白猫的鼻尖。
“不生气了?”
“喵。”他怎么会生师尊的气。
决真子笑着看他:“云儿可知这是什么药?”
应淮序不做声。
他感受着药力渐渐在身体里化开,一股沉寂许久的力量渐渐苏醒。那股力量来自他那一半属于龙族的血脉,因为化形后被猫族血脉压制而暂时陷入沉睡。
龙族血脉的他因为妖族缺陷而体弱,猫族血脉的他却因为神族加成而强健。
他已经逐渐适应这副猫族的身体,师尊的出现却提醒他,这是一段与原剧情毫无关系的经历。
“应淮序”不是因为龙族血脉而备受宠爱,可“应淮序”必须是龙族血脉。
见他沉默,决真子叹息道:“云儿便一点都不好奇吗?”
应淮序仍旧不说话,他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师尊臂弯,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那些让他纠结的事情。
决真子带回来的新药材比霜魄散还难喝。
应淮序喝过几次后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喝。决真子百般诱哄无果,只能答应为他在药寮烤鱼。
为此决真子特意打制了一柄小刀用来杀鱼,可他的烹饪技术远不如簿疑,鱼皮焦黑,里面的鱼肉尚还带血。
在黑暗药材和黑暗料理的双重夹击之下,应淮序终于无法忍受,某夜趁着月黑风高纵身一跳,泛出宫墙朝自己寝宫跑去。
刚落地就看见墙根处一个银色的身影,望着他幽幽道:“云儿要去哪里?何不带上师尊?”
应淮序心中滴泪:“弟子只是出来赏月。”
决真子于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将白猫抱起塞进袖子,施施然回到宫中,同榻而眠。
第二天,应淮序刚一睁眼,面前便摆好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再一擡头,师尊就在一旁生火煮鱼。
谁能想到如此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人物面对小鱼小猫,下手却如此残忍?
应淮序生无可恋,跳到高处,故意打翻题有“药寮”二字的匾额,在师尊回头无奈微笑中另题三个大字。
几天后砺剑宫决幽真君前来望舒宫找人,问前来迎客的傀儡:“决真师弟何在?”
傀儡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决真仙君在大润发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