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第2页)
极致的寒冷才能压制火毒。
冰室中没有任何取暖的器具,他只能靠一身正气抵御严寒。一开始尚且还能坚持,后来便忍不住乞求师尊放他出去。
反正鳞片大概率是长不出来了,继续待在冰室中,除了能让伤口好得快些以外,又有什么作用?他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只要出去火毒就会复苏。既然早晚要复苏,又何必将自己一直困在这里受苦?
决真子一面为他换药,一面听着他的大道理。绑好绷带后,又帮他穿好衣服。
“出去了就要开始服用压制火毒的汤药,比霜魄散还苦。云儿不怕苦了吗?”
“师尊,我宁愿喝药,也不想受冻。”
决真子看着应淮序可怜兮兮的模样,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却不知云儿这样厌恶寒冷……再等为师两日可好?”
“师尊要去做什么?”
决真子不答,离去后便径自出了宗门。
两日后,他风尘仆仆地归宗。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冰室里的人已经睡下。决真子推门而入,在寒玉床边坐下,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床上人的睡颜。
空气中残留着惊精香的味道。
小弟子长大后就不再用此香安眠,这个时候又拿出来,显然是因为疼痛和寒冷无法入睡。
指骨关节从脸颊处光滑的皮肤上轻柔滑过。
应淮序被惊醒,睁眼看见是决真子后松了口气,睡眼惺忪地问:“师尊去哪儿了?”
他起身点灯,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臂,又在手中哈了口气,“好冷,我都要冻僵了。”
决真子道:“明日就不必受冻了。”
应淮序双眼一亮:“真的?”
决真子失笑:“真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石,处处流光溢彩,显然不是凡物。他又伸手折下一根冰凌,切豆腐似的削下一枚小小玉片。
他将那枚薄片打磨出形状,然后放到应淮序手上。
应淮序看着手中那枚晶莹剔透的玉片,不由啧啧赞叹。
“玉做的龙鳞?”
龙鳞可以隔绝火毒的生长,虽然不确定玉石龙鳞能否有同样的功效,但师尊既然带回来了,那就意味着一定可以!
看见可以走出冰室的希望,他精神一振,再多睡意都不翼而飞。
看着他这副模样,决真子也微微笑起来。
他将那枚鳞片贴在应淮序伤口上,问道:“感觉如何?”
到底是石头,贴在伤口上的感觉有些硬,但怎么也比裸奔好。
应淮序朝师尊笑笑:“还不错。”
他看着师尊继续打磨鳞片,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困起来。索性折断一块冰晶放入口中,借着一路从喉咙到胃里的凉意让自己清醒起来。
决真子不忍心见他苦熬,“云儿不必陪着为师,困了就睡吧。”
应淮序笑着拒绝:“弟子手笨,不和师尊抢活干。可若是让师尊干活,自己却在一旁呼呼大睡,那我可就真成没良心的了。”
坐得太久便更觉得冷,他朝决真子的方向稍微挪动了一点距离。但决真子的身体就像这满室的冰块一样,毫无温度可言。
“师尊身上怎么一点也不暖和?不像明河……”
或许是睡意朦胧,这句话轻得近乎呢喃,比起抱怨更像是撒娇。
听见那两个字,决真子手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继续削着玉石。
百余枚鳞片,终于全都覆盖上应淮序的伤口。敷上药膏裹上绷带后,龙族强大的自愈能力终于开始展现,伤口愈合速度比之前快了两三倍,他也终于可以踏出冰室。
可玉石鳞片的弊端也越来越明显。
鳞片边缘有些硌人,不动还好,一动就直往肉里戳。伤口新生的皮肤还很脆弱,简直是针扎似的疼。
越到后来这种感觉就越明显,有时候动一下能把自己疼出眼泪。
仅仅三天,应淮序主动回了冰室。
不忍心见到他闷闷不乐,决真子四处寻找更好的材质。可是,木头花叶、金银珠宝,各种材质换了个遍,不是疼就是痒,还不如最开始的玉石舒服。
最后应淮序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冷得受不了就戴上玉麟出去逛逛,疼得受不了就摘下鳞片重新回到冰室。
决真子事务繁忙,不可能随时陪在他身边替他摘摘戴戴,林师兄和他一样手笨,毕渊冰又被派出去查探这次意外的幕后黑手。他试探性地把簿疑叫来作伴,决真子见了,竟没说什么。
终于又吃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应淮序苦中作乐地想,这火毒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嘛。
自从受伤后,应淮序几乎每晚都需要点上一丸惊精香,才能确保深夜不会被疼醒或者冻醒。似乎是有了耐药性,这几日甚至需要点上两丸才能保证一晚安睡。
这一夜他是在自己的寝宫休息。
簿疑走进来时正好看见案前香炉中的两枚惊精香,不由眉心微蹙。
“师叔,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吗?”
应淮序本想说没事,可转念一想掩饰也是白给,他状态如何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来,索性承认:“是啊。”
“需要到
应淮序摇头:“懒得折腾。反正到哪里都不舒服,不是疼就是冷。”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数十日,他已经接受这个事实,现在还有心思自我调侃一句,“大概是老天爷看我之前过得太舒坦了,这是要让我把之前没受的苦一块儿补回来。”
惊精香的剂量加大后,应淮序的确不再因为伤口疼痛一晚上醒来好几次,但也仅此而已了。因为疼痛连连噩梦,一觉醒来后依旧疲惫。
应淮序打了个哈欠:“明河别陪我了,你也去睡吧。”
簿疑应了一声,却迟迟没走。直到应淮序睡着,他仍旧坐在脚踏上,看着面前地板上的一片月光,被窗棂分割成零碎的小块。
月上中天,有一小片月光渐渐爬上他的小腿。
玉石鳞片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决真子带回来一只妖兽,浑身覆鳞,大小和形状和龙鳞都极为相似。
可是师叔拒绝了。
如果是因为无法接受妖兽鳞片的话,那么他的呢?
月光照耀到那一小块地方开始灼烧起来。簿疑脱下长靴,挽起裤腿,小腿处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浮出火红的鳞片。
他将发带解下来,放进嘴里咬住,然后从乾坤囊中取出镊子,撬起一枚鳞片,夹住后用力一拔。
一块完整的鳞片脱落出来,复上另一人伤口处新生的皮肤。它与周围平整光滑的淡蓝鳞片不同,鲜红如血,尾端上翘,像落入水中的一尾红鲤。
第二片……
第三片……
簿疑小腿处的皮肤因为不断拔鳞开始充血,青筋根根凸起,形态狰狞。有时因为操作不当,连着鳞片一块带起小片皮肉,他只是悉心剔去鳞片上的残肉,丝毫不管自己流血的伤口。
应淮序紧缩的眉头终于放松。
尚有些温暖的鳞片触碰到伤口,像是用温水洗涤干净污渍一般,针扎似的疼痛都悄然退却,只剩下融融暖意将他包裹着,从五脏六腑开始熨帖起来。
他的手臂已经覆满鳞片,再看不到一点残破的缝隙。淡蓝鳞片将大片鲜红团团围住,彼此泾渭分明又水乳交融。
簿疑替他掖好被角,然后取下嘴里的发带,重新将头发束好。他擦去额角的冷汗,想撕下袍摆为自己包扎时,才发现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放下裤腿,穿好长靴,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桌边,吹熄香炉里的惊精香后,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