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突破元婴成为当下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又逢寿辰,再过几日还是十年一度的宗门联合大比,三喜临门,应淮序就是不想太过张扬,也多的是人替他风光大办。
决真子生性喜静,故而望舒宫向来少有人拜访,常年门可罗雀。这几日却一反常态,门前人流络绎不绝。
各宫长辈前来是为寻决真子商量宗门大比的要事,小辈前来就只为亲口对应淮序祝贺一句。他头一次发现玄度宗竟有这么多弟子,微笑一整天后差点脸僵,实在忍不下去,他偷偷跑到师兄的洞府中去。
然而这也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
才堪堪享受过小半天的清净,他便只能看着冷脸坐在一群吵吵嚷嚷的小萝卜头中的林师兄无奈苦笑。
思来想去,他最后躲进簿疑的住处。
后山离穹顶很远,又是杂役的住处,表面上看他们二人也并无亲密关系,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寻到这里来。
他安心住下,听戏看话本吃小零食,除了偶尔良心发现时会给房间的真正主人簿疑指点一二以外,其余和在望舒宫的生活别无两样。
明河极为安静,总是坐在角落独自打坐修炼,如同隐形人一般,有时候应淮序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
只有在每日到饭点时,他才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明河当下的所在之处——厨房。
他不过无意中在秘境中提了一句,簿疑竟然就真的记在心上,每日修炼之余便四处寻找修仙界可以用来调味的灵花灵草,还真被他找到不少糖盐的代替品。
他连吃三天色香味俱全的大餐,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就连生辰当日,他被一道香糟鸭胗绊住脚步,日上三竿也不愿启程回望舒宫。
这个地方旁人的确找不到他,可毕渊冰不是旁人。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应淮序咽下嘴里的鸭胗,又从盘中挑了一筷子到干净的小碟里,递给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人。
他含笑道:“渊冰总能找到我。”
毕渊冰接过小碟子,垂首道:“属下扰了少宫主兴致。”
“哪里的话。渊冰肯放我玩这两日,该我感谢渊冰才是。”
他拉着毕渊冰的手让他坐下,看见他臂弯里捧着的布料,笑问,“师尊又给我送新衣服了?”
修真界忌讳血红,与血红色偏近的绛红与正红也跟着被人不喜。
故而修士们大多穿紫色或是明黄出席各种喜庆隆重的场合,他们宁愿在素淡的布料上满满绣上金线银线以示重视,也不愿让丁点红色出现在这种场合。
毕渊冰手里的这件衣服也是如此,紫色的衣料上用银线绣有大朵牡丹与祥云纹,行走时有流光溢彩之感。可惜祥云纹颇有些肥硕,于是少了几分仙气,不像是修士的衣服,倒像是凡间殷实人家里小孩子的衣服。
“也不知师尊是托哪位绣娘做的衣服,这样胖的祥云,天下间怕是仅此一家了。”他自己笑过还不够,还要举到簿疑面前寻求附和,“明河你看胖不胖?”
簿疑接过衣料,答得坚定而简短,“很可爱。”
正准备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毕渊冰被这么一打断,见提问的人自己也不是很在意答案,开口的话便转了个弯。
“少宫主自幼体弱,宫主希望您能强健些。”
应淮序拉过两人的手腕比试一番,“还说我呢,我看渊冰也不比我好多少。”
他朝一旁安静站着的簿疑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不过,若是再在这里住上几日,说不定我就真能吃胖些了。”
突然想起什么,他转头看看窗外,“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师尊该怪渊冰了。更衣吧。”
像捧圣旨一样捧着衣服的簿疑立刻道,“弟子为师叔更衣。”
“那就多谢明河了。”应淮序展开手臂,“来吧。”
在簿疑越过身侧的时候,毕渊冰放在两侧的手指微动。
手腕处温热的触感还未消失,傀儡的皮肤是冰冷的,就像一具尸体,所以一丁点温暖也够留存许久。那暖意被汲取到身体最深处,细致到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那里重新变得冰冷一片的时候,毕渊冰擡头看向落地镜旁那对师叔侄。
接下来该做什么?
对,更衣。
簿疑正欲蹲下身为师叔佩好腰间系带,却被身后一阵大力推到一旁去。如果不是应淮序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住,估计他会直接踉跄摔倒。
他回头看去,总是低头跟在师叔身后、神出鬼没如幽灵一般的侍从官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正跪在地上为师叔配饰。
应淮序有些自责。
毕渊冰只是一具傀儡,没有自己的想法,得到师尊的命令为他更衣,便无论如何都会亲自动手,就像被触发程序的机器,才不管是不是已经有人替他做这件事。
他一时大意忘了这一点,此时见簿疑薄唇微抿,怕他多想,连忙想要补救。又不愿意提起毕渊冰的傀儡身份,于是换了措辞:
“是我不好,忘记跟明河你说了。渊冰向来是一根筋,把师尊的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做金口玉言,不肯放半点水。师尊让他为我更衣,他便会亲力亲为,什么人都不让,并非是针对你。”
簿疑轻轻摇头,很宽宏大量地示意自己无事,成功得到对方一个赞赏的摸头。
簿疑低头感受头顶处传来的轻柔触感,不动声色朝毕渊冰看去。他们一人跪着,一人蹲着,彼此间是差不多的高度。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也朝他看了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
那双眼睛泛着金属一般的银灰色泽,看上去好似真的全无感情。
真是一条好狗,可是……他到底认谁为主呢?
*
若是换做往日,玄度宗类似的盛会与簿疑向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每逢这个时候,他总是缩在自己房间里修炼,或是被管事打发到某处干活,周遭的热闹与他毫不相干。
但这一次不同。
应淮序自认为这天下没有白吃白住之后还不请主人出席生辰宴的道理,顶着毕渊冰并不是很赞同的视线,一句“见者有份”,将簿疑从后山一路打包带到九霄穹顶。
九霄穹顶终年大雪纷纷,若非修士身轻如燕,一步踏下去能被雪层掩埋半条腿。
天寒地冻,故而花花草草都难以在望舒宫外独自成活。宫中虽然温暖如春,移栽那棵枳椇树照样让决真子也伤透脑筋。
穹顶处向来少有人烟,今日却很不一样,白雪皑皑的路面多出大片凌乱的划痕和脚印。显然,前来拜访的修士和他们的贺礼已经先宴会主角一步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