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第2页)
应淮序想要收回的手一顿。
察觉到他的晃神,簿疑适时松开手,恭敬地俯身朝他行礼。
“谢师叔赐粥。”
应淮序心中莫名,摸了一下他的发顶,让他起来。
簿疑犹豫了一下,终于起身。大概跪得太久,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应淮序伸手将他扶住,本想让他坐在自己床头,但簿疑推辞,只肯在脚踏上落座。
应淮序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他拉过簿疑的手,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卷起他的衣袖为他上药。越上就越是心惊,如此凄惨的一条手臂,新伤叠着旧伤,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这真是地狱模式般的剧情,只怕换作任何人都忍不住要疯狂报复。
应淮序心中危机感顿起,觉得自己应该从现在起就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师门说好话。
他在上药的间隙问道:“簿师侄可知,你用来熬粥的枳椇子是在什么地方采的?”
簿疑摇头:“丹房所备,弟子不知。”
应淮序指间弹出一道劲气,将不远处的雕花木窗弹开。
窗外生长着一株已经落果的乔木,果实长得歪歪扭扭,姿态怪异,正是枳椇子。
“此果生得形似佛门万字符,所以凡间又叫做万寿果。它本不适宜在九霄穹顶生长,是师尊千方百计改了它的习性,还劳累万寿君弯腰,方便我幼时贪玩采摘……”
应淮序含笑看着窗外半高不高的枳椇树,硕果累累的乔木亦向他示意,枝叶在风中轻微摇晃,摩挲出沙沙声响。
连树都喜欢他。
听着那快活的响动,簿疑垂下眼帘,将垂在手边的衣带轻轻握住,又在主人回头时很快松开。
他听着应师叔追忆往昔,毫不意外他与决真子的师徒情深,但也毫不在意这事实。毕竟这从前对他来说遥远得就像一个美好的传说。
当传说降临身边时,他唯一的想法只有——
抓住他。
簿疑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应淮序便按住他的肩,让他伏在床榻上,方便他查看后肩的剑伤。
他用清规剑轻轻割开簿疑的衣服,催动灵力拔出残剑碎片,听到一声闷哼后下意识俯身在伤口上方吹了一下。
回过神后,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尴尬,“我幼时疼狠了,师尊便是这般哄我。”
他轻笑一声,“师尊哄孩子手段拙劣,那时我还取笑他。没想到轮到我自己要哄,倒也学起师尊那些拙劣手段了。”
簿疑摇摇头,也哄他道:“弟子真不疼了。”
应淮序正欲说什么,见他胸襟处衣料翕动。突然一个发着幽幽蓝光的月牙形物件飞出来,从伤口中挑出来的残剑碎片似是感受到召唤,纷纷向它飞去,与它融为一体。
是碎鳞笼。
不作刑具使用的时候,它原本的样子本可以这样漂亮。
蓝光渐渐散去,应淮序接住灵力散去后依然莹润剔透的碎鳞笼,将它还给簿疑。
这本来就该是簿疑的东西,何况在经后的剧情里,它还有大作用。他这一世努力抱大腿,就不信到最后这玩意儿还会绑在他脑袋上。
“反正宗里以后也不会再用到此物,你便自己收着吧。”
簿疑按捺住脸上讶异的神情接过碎鳞笼,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应淮序继续给簿疑上药,也一边继续给师尊说好话。
“你决真子师祖他事务繁多,有时对弟子们些许……”看着簿疑肩上仍旧流血不止的伤口,他实在是无法当个睁眼瞎说这是“些许”,微顿一下后改口,“咳,多有疏忽,但并非是真心怠慢。”
见簿疑垂首若有所思,应淮序重新端起药粥。
粥品放久了已经微凉,他一边催动灵力加热,一边用勺子搅动,直到找到一枚炖得烂烂的枳椇果。
“以前人们把枳椇子叫做‘枸’。”
应淮序把那枚果子盛起来后喂到簿疑嘴边,朝他微笑。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这是师尊决真子对他无比赤诚的祝愿,当时把年幼体弱天天生病的他感动得眼泪汪汪。他满含期待地看着簿疑,希望男主也能从中感受到他的赤诚大爱。
然而簿疑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垂眸避开应淮序的视线。
那视线里的融融善意与祝愿对他来说是不可妄求的奢侈品,如今却出现在唾手可得的距离,似乎只要继续对视下去,就能化进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朗朗乾坤中去。
然而一只惊弓之鸟,就算稀世的珍宝放在跟前,也丝毫不敢染指。
应淮序没有注意到到他下意识的逃避,他耐心地等待着,见簿疑乖乖咽下那勺粥后露出一个似乎被劝动了的小小笑容,不由心情大好——
小簿疑还是很好忽悠的!
他掀开被子,将簿疑半拖半抱地带上床。
安抚下他诚惶诚恐的所有挣扎后,怕他睡着后压倒伤口,应淮序还特意用好几个枕头堆在他背后,防止他睡着翻身。
他使出浑身解数哄了几句,见簿疑终于不再忐忑闭眼入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然而就在他起开床榻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睁开眼,手里还拽着他的衣带不肯放。
应淮序有些好笑,伸手在簿疑脸上轻轻拧了一下。
“簿师侄,你还是小孩子吗?”
簿疑听话地慢慢松手,应淮序却莫名从那张神情寡淡的脸上看出委屈的表情。
他有些心软,但此时是不得不走。
他不知道簿疑是怎么求得师尊松口,但是师尊肯让他见簿疑,只可能是在判断他突然如此重视簿疑到底是出于纯善心软的本性,还是簿疑的有意勾搭。
一旦让师尊以为是后者,估计簿疑接下来在玄度宗的十六年时光都将在小黑屋里度过。
所以他可以对簿疑好,却不能只对他一个人好。特殊待遇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就算说出花来,师尊也不会信。
留人睡一会儿没事,同床共枕却不行。
不但不行,他还得赶紧离开,去向另一个正受了罚、躺在砺剑宫可怜兮兮养伤的师侄继续挥洒他的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