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山中观虎斗,暗潮涌杀机(第2页)
杨峰捏起瓷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孟获掀帘出去时,兽皮披风扫落酒樽的样子,那酒樽是前年他亲手刻的,刻着两只交颈的狼。
"将军。"茂才的声音像根针,"天快亮了。"
杨峰突然把瓷瓶塞进怀里。
他站起身,帐角的铜灯被带得晃了晃,光影里,茂才的影子像条蛇,缠上了他的脚。"我要看到粮草。"他说,"三天内,曹司空的粮草必须出现在我眼前。"
茂才躬身作揖,儒冠上的玉簪碰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响:"将军放心。
明儿个晌午,汶山脚下就有支汉军粮草队——说是运去给蜀军的,可赶车的都是咱们的人。"他转身掀帘,冷风卷着晨雾灌进来,"将军只需按兵不动,剩下的,曹司空自有安排。"
门帘落下时,杨峰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摸出怀里的瓷瓶,在掌心转了两转,突然用力砸向墙角。
瓷片飞溅的刹那,他又弯腰捡起来,把碎片和药粉一起塞进了靴筒。
晌午时分,山下传来喧哗。
杨峰掀开帐帘,就见几个洞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腰间的短刀撞得叮当作响:"杨将军!
山脚下有支汉军粮草队!
二十辆大车,麻袋里的米都漏出来了,白花花的一片!"
"有多少人押送?"朵思大王从旁边的帐篷里转出来,他腰间挂着用兽骨磨的算筹,眉头皱得像座山,"蜀军的连弩手?
还是骑兵?"
"就三十来个步卒!"那洞主眼睛发亮,"扛的都是木枪,刀鞘都锈了!
咱们冲下去,半个时辰就能把粮车抢回来!"
周围的洞主们立刻哄起来。
有的拍着胸脯说"我带五百人",有的扯着嗓子喊"先到先得",连向来稳重的阿会喃都攥紧了拳头:"三个月没见米粒了,我家小崽子昨天还问我,阿爹的刀是不是只能切野菜?"
朵思的算筹在掌心敲得"哒哒"响:"不对。
蜀军的粮道早被咱们断了半月,怎么突然有粮草?
再说三十人押送二十车粮——"他眯起眼望向山下,晨雾散了些,隐约能看见粮车旁晃动的青布衫,"那身衣服......倒像川北的农户。"
杨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茂才说的"汉军粮草队",喉结动了动,开口时却皱起眉:"朵思说得对。
上月蜀军派来的使者说要和谈,咱们没应;这月曹军压境,他们倒送粮上门?"他扫过周围发亮的眼睛,"莫不是引咱们出山的陷阱?"
帐外突然安静下来。
几个洞主面面相觑,刚才喊得最响的那个摸了摸后颈:"可......可咱们的野菜汤都喝光了......"
"要不......"杨峰顿了顿,"派两百轻骑去探探虚实?
抢得到粮最好,要是陷阱......"他手指虚划了下脖子,"就当喂了狼。"
洞主们的眼睛又亮了。
阿会喃拍着他肩膀大笑:"杨将军这主意好!
我这就去挑精壮的小子!"
朵思的算筹停了。
他盯着杨峰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低头拨弄算筹,嘴里嘟囔着"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也不知在算什么。
杨峰望着山下飘起的炊烟——那是粮车旁升起的灶火,飘来的饭香里混着腊肉的油腥。
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瓷片,突然觉得那饭香甜得发苦,像极了十年前许都街头的糖画味,那时候他蹲在墙根,看富家公子舔着糖画笑,自己只能咽口水。
"将军?"阿会喃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杨峰扯出个笑:"去吧。
让他们带够火把,要是看见连弩手......"他做了个撤退的手势,"跑快点。"
阿会喃应了声,大步跑向马厩。
杨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茂才说的话:"等他们抢粮的时候,虎豹骑会从东边的山谷包抄......"
晨风吹起他的衣角。
杨峰摸了摸胸口的狼头刺青,那里还留着当年孟获阿爹给他纹刺时的灼痛。
可此刻,他却觉得那刺青在发烫,像要烧穿他的皮肉,露出底下藏着的、那个在许都街头蹲墙根的小乞儿——那个发誓要出人头地的小乞儿。
山下的粮车旁,有人举起了酒葫芦。
杨峰眯起眼,看见酒葫芦上系着的红绸——和昨夜茂才冠上的玉簪,是同一种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