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算计

“哎呀,顾世子,对不住,天黑没看清路。”广陵王凌昭弘停下脚步,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没什么歉意,反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戏谑。

他目光扫过穆明姝,对她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转向另一边正痴痴望着顾长安的妹妹凌昭阳,“昭阳,还愣着干什么?回去了!”

凌昭阳被兄长一喝,吓了一跳,依依不舍地再望了顾长安一眼,见他正揉着被撞痛的地方,眉头紧锁,根本没看自己。

只得悻悻地跺了跺脚,小跑着跟上凌昭弘的队伍。

顾长安揉着酸痛的肩膀,看着凌昭弘护着穆家三人离开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凌昭阳离去的方向,气得暗自咬牙,低声骂了句:“疯子!”

也不知是在骂撞他的凌昭弘,还是罪凌昭阳。

穆家马车宽敞,但一下子坐进三个人,空间便显得不那么富余了。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纷扰,车厢内只听得见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

穆明姝被父母夹在中间坐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离得这样近。

母亲穆甜身上有清爽的气息,不像侯府夫人们常用的浓郁香粉。父亲杨庆霄则带着些风尘和阳光的味道。

两人虽然风格迥异,却都无声地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存在感。

一种奇异的暖流悄悄包裹住她。这就是有爹娘护着的感觉吗?

不必时时谨慎,处处算计,因为知道有人会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

这种感觉……很新奇,甚至让她有些无措。

然而,这份静谧与温暖并未持续太久。

穆甜忽然动了动身子,蹙着眉,很不客气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杨庆霄:“喂,你挤到我了!这么大人了,心里没点数?外面那么宽敞不去,非挤在车里干嘛?下去骑马!”

杨庆霄被捅得龇牙咧嘴,却纹丝不动,反而腆着脸往穆甜那边又凑近了些,理直气壮道:“我陪我女儿怎么了?姝儿好不容易找回来,我当爹的当然要时时刻刻守着!骑马风大灰大,哪有车里舒服?要下去你下去,反正我不下去!”

“你!”穆甜美目一瞪,火气蹭就上来了,“杨庆霄你找打是不是?这车是我的!我爱让谁坐就让谁坐!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嘿!你的车?当年买这车辕的钱还是我掏的呢!怎么就是你的了?我就不下去!有本事你把我扔下去啊!”杨庆霄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你以为我不敢?”穆甜气得伸手就要去揪他耳朵。

“爹!娘!”

穆明姝被夹在中间,听着左右两边越来越幼稚的争吵,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一阵头疼。

几乎是立刻,争吵声戛然而止。

杨庆霄和穆甜同时转过头来看向她,脸上那剑拔弩张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如出一辙的和颜悦色。

“哎呦,姝儿怎么了?是不是爹声音太大吵到你了?”杨庆霄连忙赔笑。

穆甜也收敛了怒气,略显生硬地解释道:“咳……没事,明姝,娘不是冲你。就是有些人太碍眼,不骂不舒服。”

杨庆霄赶紧接话,试图挽回形象:“对对对,姝儿你别误会,爹跟你娘我们江湖人士都这样,说话声音大了点,其实就是闹着玩,不是真吵架!是吧,阿甜?”他说着,还偷偷给穆甜使眼色。

穆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对着女儿还是放缓了语气:“嗯。习惯了,训人训惯了,一时没改过来。以后尽量注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笨拙地向着女儿解释,生怕刚才那番孩子气的争执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副小心翼翼又急于讨好的模样,与方才互不相让的样子判若两人。

穆明姝看着眼前这对画风清奇的父母,心中的那点无奈忽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看得出来,父母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小的矛盾,相处方式也截然不同,甚至有点儿幼稚。

但他们对自己的爱护和在意,却是真真切切,毫不掩饰的。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无妨。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那快靠着你娘歇会儿!”杨庆霄立刻道,同时努力往旁边缩了缩,试图给女儿腾出更多空间。

穆甜也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穆明姝能靠得更舒服些。

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

穆明姝闭上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左右两边关切的目光。

她忽然意识到,她的亲生父母,似乎与侯府那些规矩森严的长辈完全不同。

他们行事随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喜怒皆形于色,直接得甚至有些莽撞。

这种江湖做派,与她过去十几年所习惯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真实感。

这条路,似乎会与她预想的,很不一样。

……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发出单调而有规律的声响。

穆甜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她看向女儿,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姝儿,方才在破庙门口,那靖国公世子顾长安,拦下你说了什么?你与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一旁琢磨着怎么继续跟女儿套近乎的杨庆霄,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抢着说道:“对对对!那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阿甜你是没看见,在庙里他就老偷看咱家姝儿!要我说……”

“你闭嘴!”穆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一个眼刀甩过去,“我没问你。我要听姝儿亲口说。”

她转回目光,看向穆明姝时,眼神缓和了些,带着一丝关切:“莫怕,有什么说什么。娘只是不想你受委屈,可是被他吓着了?”

穆明姝迎上母亲的目光,心中微暖,却也明白,这件事必须说清楚了。 漫长的回程正是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下定了决心。

需要坦诚,主要出于两个目的:一是预警,让父母知晓顾长安的纠缠和其背后的麻烦,早做准备;二是澄清,避免母亲因今日破庙门口的争执,误会她与楚明钰的未婚夫有何不清不楚的关系。

“爹,娘,”

“我与那靖国公世子顾长安,确实有些过往,但并非你们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