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广陵王(第2页)

然后,他竟伸出手推开了窗。

吱呀一声,清亮的光线和带着湖风水汽的空气轰然涌入,同时也将楼下的景象暴露得更加清晰完整。

凌昭弘并未回头,而是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的湖光水色,以及衣香鬓影的雅集现场。

不行!

必须立刻、马上离开!

楚明姝这般想着,没有犹豫,更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请示什么,趁着凌昭弘的目光落向窗外,头也不回,拔腿就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站住!”

冰冷的喝令声,在她脚即将踏出门口的一瞬间,如同催命的符咒般炸响。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楚明姝不仅没有停,反而在听到那两个字的同时,猛地一个前扑,试图用手臂去够门框。

然而——

就在她指尖离那冰冷门框还有一寸之遥的瞬间,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斜后方恶狠狠地攫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啊——!”

楚明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

凌昭弘出手了!

他速度快得仿佛一道鬼魅的残影闪过,在她扑到门前的一刹那,已然欺近身侧。

大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了楚明姝的手腕,如同锁死猎物的铁爪!紧接着另一条手臂横出,铁箍般狠狠勒住了她的腰身。

天旋地转!

楚明姝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被对方的力量拖拽着,双脚离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凌空倒飞。

“放开我!你这疯子!”楚明姝在空中徒劳地蹬腿挣扎,尖叫嘶吼。

在绝望的挣扎中,她的左手猛地抬起,指甲如同野兽濒死反击的爪牙,毫无章法地朝着凌昭弘紧抓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手背,死命地抓挠下去!

“嘶——”

一声带着痛感的抽气声自凌昭弘唇间逸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箍在楚明姝腰间的那只手骤然一松!

正全力扭动挣扎的楚明姝失去了所有支撑点,身体如同一块被抛出的石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明姝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

她勉强抬头,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凌昭弘正低头看着他自己的手背。

楚明姝那一番疯狂的抓挠,并非毫无效果。

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清晰可见四道长短不一的红色抓痕,有两道甚至渗出血丝。

凌昭弘的目光在那点微不足道的伤痕上停留了两息。

他没有去擦拭,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

那双眼,重新锁定了地上的楚明姝。

先前的审视和玩味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高高在上的质询。

“伤了本王,你说,该如何赔偿?”

赔偿?

楚明姝猛地抬头,惊愕瞬间压过了剧痛和屈辱。

她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赔偿?就为了手背上那几道连皮都没真破开的抓痕?

而他!

是令北狄闻风丧胆、统领万军的广陵王凌昭弘!

他竟然向她这个刚刚被他如同垃圾般摔在地上的弱女子索要赔偿?

荒唐!

可笑!

欺人太甚!

剧烈的咳嗽再次涌上喉咙,呛得她眼泪直流,身体蜷缩。

“赔?”

“王爷说的是这个?”

楚明姝开口了,声音出奇地冷静。

在凌昭弘那冰冷依旧的目光注视下,她缓缓抬起自己那只右手。

然后,楚明姝的左手五指,并拢如刀,朝着右手光滑的手背,猛地划了下去!

“刺啦——!”

刺耳的皮肉撕裂声骤然响起。

五道狰狞的血槽随着她左手无情的划过,瞬间在楚明姝白皙的手背上豁然绽开。

皮肉外翻,殷红的血珠几乎在伤口裂开的刹那,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剧痛!

楚明姝的身体猛地绷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一声未哼!

她猛地将自己的右手高高举起,那只刚刚还完好无缺,此刻却血肉模糊的手掌,直直地怼到凌昭弘的眼前。

“王爷觉得这样够不够?若还不够……小女的命就在这里!今日王爷想要哪处赔偿,尽管亲自来取好了!我楚明姝皱一下眉头,我就跟你姓!”

鲜血顺着她高举的手腕流下,蜿蜒着染红了袖口,滴滴答答落在地砖上。

死寂。

凌昭弘那双万年深潭般的瞳孔,在楚明姝抬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那一刻,骤然收缩。

他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速度快到带起一阵冷风!

“你!”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一把抓住了楚明姝的手腕,阻止了她再次伤害自己的可能!

他的大手握得很紧,但力道中却没有了刚才的霸道。

“住手!”他低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本王方才不过是句玩笑!”

楚明姝的目光冰冷依旧,甚至带上了更深的不屑。

玩笑?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逼她至此?用“赔偿”二字再度凌辱她?这种“玩笑”,是她听过最恶毒的笑话!

她冷漠地看着他那双写满了错愕的眼睛,手臂猛地向回一抽。

剧痛从手背传来,深入骨髓,却压不倒她此刻翻腾的恨意。

楚明姝咬着牙,从冰冷的地上摇晃着站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探,没有再犹豫,拖着微微发颤的双腿,一步步朝着房门走去。

凌昭弘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伸出的那只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却抓空的手,还悬在半空。

他看着她踉跄却异常坚定走向门口的背影。

那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仿佛跨过那扇门,就是彻底斩断了所有孽缘与纠缠。

那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果敢……

楚明姝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冰凉的门框。

剧烈的痛楚从右手手背传来,她却仿佛感觉不到,麻木地推开了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比阁内亮堂许多,带着春日午后阳光的暖意,毫无防备地涌了进来,刺得她那双眼微微眯起。

身后一片死寂。

只有血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滴答,滴答……

她没有回头。

一眼都没有。

甚至没有停顿一下脚步,去检视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