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看眼睛(第2页)
比如曈曈就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这副文人习气的看不上。小时候就嫌弃自己不能陪她策马扬鞭,只会待在院子里吟风弄月,甚是无趣。
自己说话也惹她嫌弃。她有兴趣的,他都不懂,整天只会扯几句酸诗,不像姜伯父手底下的武将,能弯弓射雁,能百步穿杨。
他曾画过一幅《双仙图》送给曈曈,画的就是她与他。
画中两人凭虚御风,衣带随风飘飘,时人皆赞他笔力天成,深得吴道子的真传。可那幅画曈曈不过瞟了眼,就丢在一边了,甚至不稀得拿回家。
但是现在,曈曈变了。
她再不会走得飞快,把他甩得无影无踪,而是会小心地牵着他,生怕他被人撞到或是找不到路。
她甚至会陪他聊绘画,不是随口敷衍,而是聊笔法,聊用墨,聊意境……
她变得特别有耐心,脾气也特别好,哪怕是面对自己。
她曾经不问俗务,可如今家里的钱银用度,她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曾经好武厌文,可现在却会修复书画。
她说自己是无师自通,可那样神乎其技的技艺,当真能靠着天分就琢磨出来吗?
一个人的成长,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
苏观卿抱着自己的竹杖幸福又无措地坐在那里,茫然地问自己,这个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曈曈吗?
他越想越是困惑,一颗心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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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地被提溜了起来,四面无着。
他不知道想了多久,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姜曈拎着灯油回来的时候,在街对面就看到他这个冥思苦想的样子。
她有些好笑,正要开口唤他,却正轮到了他看诊。
那小学徒把苏观卿扶到大夫案前坐下,眼见着大夫已经开始号脉了,她不敢打扰,只悄悄进来,走到了苏观卿身边。
大夫号完脉问道:“你这是外伤导致的气血逆乱,脑中淤血阻滞,以至于失明。不过看起来并非新伤,伤了几年了?”
“是,有八年了。”
姜曈吃了一惊,正要开口,大夫比她还惊讶:“你失明八年了?”
“倒也不是,不过八年前失明过一次,便一直用着化瘀的药,只要不断药,倒也能看见。这两年断了药,便看不见了。”
大夫点点头:“我说这脉象也不像淤堵了八年的样子。吃的什么方子,可还记得?”
苏观卿便背出了一个方子。
大夫再度颔首:“这个方子你现在吃也是可以的,不过断了两年药,淤血不通,要想复明,不是几副药下去就能奏效,你得长期吃。”
苏观卿摇了摇头,黯然道:“这个方子,我现在吃不起了。”他还是首辅公子的时候,自然什么药都吃得起,可抄家之后,却也不得不断了药。
大夫立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方中有一味藏红花,价格的确不菲,可若是换成别的活血药,效果只怕会大打折扣。”
“还是换一味吧。”苏观卿温声道。
“不换!”姜曈忽然出声。
苏观卿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有些慌乱:“曈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姜曈按住苏观卿,对大夫道,“就照原方抓吧。”
大夫委婉提醒:“如果照原方吃,他这个病情,若果吃药就得一直吃,中间如果断了,前面吃的就都白费了。”
他这意思就是,你能负担起以后的药费吗?
苏观卿忙道:“曈曈,我没关系的,也不是非要看得见,我其实已经习惯了……”
姜曈根本不容他说话,一巴掌把想要站起来的苏观卿按了回去,一锤定音道:“就按我说的办。”
她这么重重一拍,愣是把苏观卿那颗忐忑的心拍了回去。
这么霸道,的确是他心许的那个曈曈。
等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走的时候,苏观卿心情大好,连肩膀上死沉死沉的大米都好像变成了轻飘飘的棉花,浑然没有留意到姜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曈生气了。
一路上姜曈都没说话,直到两人回到了家里,苏观卿卸下了负重,她才陡然发难。
“你眼睛到底怎么伤的?为什么骗我说是生病?”
苏观卿表情空白了一瞬,方想起这茬。
他看不到姜曈的表情,心中更加慌张,本能地就想抓紧竹杖,给自己一点依靠,然而竹杖在姜曈手上,那一刻他简直手足无措了起来:“我,我,其实,我……”
“说老实话!不许想瞎话糊弄我!”姜泰斗带了一辈子学徒,她发怒的时候,那个威严可不得了,就是再顽皮的学徒都会战战兢兢地把尾巴夹起来。
苏观卿当即立正站好:“我、我就是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里面出了血,这,这也没法把脑袋劈开,把淤血清出来,就只能一直吃药缓解症状。”
姜曈疑惑起来,苏观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举手投足都特别端庄,走起路来从不左摇右摆,她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人走路能摔跤,还摔得这么严重!
不对,自己见过观卿摔跤的。
那次是——
姜曈的脸色骤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