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强婚配
整半个月,姜曈都没再出过门,一心扑在修补画作上。
修补书画的步骤,说简单,也不复杂,拢共就“洗、揭、补、全”四个步骤。
——洗干净脏污、揭掉装裱时粘上的那几层纸、将画作上的各种破损填补上、补全缺失的色彩与笔意。
头两个步骤姜曈已经完成,接下来她要做的是修补漏洞。
姜曈必须用马蹄刀将破洞边缘,那一毫厘范围的纸张,刮薄至少一半,再将补上来的新纸边缘也刮薄一半。如此,两张纸粘合的部位便不会突兀。
纸张本身就已经十分薄了,要想精确地搓掉一半的厚度,非常考校技法。
但这对于画医姜来讲,一切尽在掌握。她的每一刀刮下去,位置与力度都极其精准,绝不多伤一分画心,也绝不多留一毫冗余。
半个月过去,一切都在稳中向好。
画心上的破损一个个被填补上了,姜怀山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了。
姜曚……
也能从床上爬起来了。
姜曚爬起来后,就跑到姜怀山房里来磕头认错,表示自己从此改过自新,绝不再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父母的事情了。
姜怀山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就是不理他。
他今年已经上五十了,两鬓有些花白,额头也有了皱纹,靠在那里,竟是比同龄人更显老,颇有些风烛残年的意味。
姜曚讪讪地看向旁边叠衣服的钟婉词:“娘,爹他当真清醒了?”
钟婉词有些迟疑,姜怀山这几天清醒的时间的确是越来越多了,但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睡过去了。
姜曚见她这个反应,以为姜怀山还糊涂着,心中反而稍定,他肋骨有伤,跪久了难受,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床边的脚踏上。
“爹,我想过了,从今以后,我不光要做个孝顺儿子,还要做个好大哥,妹妹今年也不小了,我想着,绝不能为着我不长进,耽误了她的终生。”
钟婉词叠衣服的手一顿,朝姜曚看来。
姜曚继续道:“我想着,妹妹的性子野惯了,若是普通书香人家,怕是降不住她,像是苏观卿那种读书人,她也不喜欢。我看城东的富户徐家就不错,家底也殷实,妹妹嫁过去,定然不会像家里现在这样,新衣裳都穿不上一件……”
这门婚事听起来是不错的,然而钟婉词心里头莫名就是有些发慌,她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衣衫,求助地看看姜怀山,对方却依旧闭着眼睛,不动不言。
姜曚一见他这反应,越说越是大胆:“爹要是没意见,这事儿儿子就去办,包管把妹妹的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那……我就当爹这是答应了?”
“等等!”钟婉词指望不上丈夫,只能自己开口,“那个徐家子,多大年纪,人品如何?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姜曚面对这个年轻的继母就没什么尊敬了,他只笑嘻嘻敷衍道:“娘难道还不信我?我还能害了自家妹妹不成?”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也得弄清楚那是个什么人家。”
“娘整天都在家里待着,如何知道外面的情况,我就是说了,娘怕是也闹不清楚,又何必多问。娘也无须担心,徐家就在城东,离咱们这么近,将来妹妹嫁过去,随时都能回来看爹娘。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若是错过了,却不知再上哪里去寻。难道娘打算把妹妹留成老姑娘吗?”
姜曚越是不肯细说,钟婉词便越是觉得不对劲,手中的衣衫几乎被她攥出一个洞:“婚姻大事,自是要看父母之命,我问问怎么了?”
姜曚干脆露出了无赖嘴脸:“娘这是不信任我,还是说,娘有法子帮妹妹说一门更好的婚事?”
钟婉词一噎,她是从穗城嫁来京城的,在这里无亲无故,除非带着姜曈回娘家,否则她根本无法在姜曈的婚事上给出什么帮助。
“若是在京城找不到好人家,我、大不了我带曈曈回穗城找!”钟婉词下定了决心。虽然钟家的来信中没有提到曈曈,但是自己带曈曈回去,爹娘难道真的会将她拒之门外吗?
“哪有去外家给女儿找婆家的,除非娘是看到我们姜家不成了,想要回钟家改嫁了。也是……”姜曚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娘到底不是爹的原配,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正常的。”
“你!你胡说八道!”钟婉词被这个便宜儿子气得眼眶发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姜怀山开口了:
“城东的徐姓富户,我只听说过一家,是个开勾栏瓦舍的,徐老板六旬丧偶,膝下并无子嗣,你说的不会是让曈曈给那个比我还大几岁的老头做续弦吧?”
姜怀山重病日久,此时开口讲话,吐字还有些含糊,却显然头脑清楚,语气也不怒自威。
姜曚吓得当时就从脚踏上滚下来,给老爹跪了。
头顶上传来姜怀山含怒的斥责:“那是你妹妹,就算不是同胞妹妹,你们也都流着姜家的骨血,你怎么狠得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