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言 作品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霍晏礼的突然出现, 让卫子衍不再多言。

叶棠可不想听见卫子衍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

譬如,叶家的产业……

上辈子,这厮便惦记上了叶家的金矿。

卫子衍不是爱财之人, 他要金矿的目的, 是协助他的大业。

但叶棠并不想交出任何实权。

叶家的一切, 她都要掌控在手, 不能容外人觊觎。

即便卫子衍这一世还是想要叶家金矿,至少他需要提供足够多的筹码, 比方说,世子夫人的身份……

叶棠收敛内心思绪,言简意赅,邀请道:“霍少将军来得正巧, 我正要邀你二位, 一道去审问苏小姐呢。”

霍晏礼的目光在卫子衍脸上扫过。

见表弟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沉, 他亦不便说些什么。

是以,三人便结伴去了叶府的地牢。

一路上,三人皆缄默不语。

内心都有无数个心眼子, 各怀心思。

到了地牢处, 晓青城迎上前,一双深邃眸子, 只看着叶棠:“大小姐, 人已经带上来了。地牢昏暗污秽,大小姐不必下去。”

叶棠点头。

即将盛暑,她的确不想踏足地牢。她其实也喜洁,但并不像卫子衍那般严重。

见到苏浅浅时, 叶棠先是一愣,就见这位美人已是衣裳破损, 发髻微乱,唇角沾血,十指红肿。一看就是不久之前经历过严刑拷打。

晓青城的确有些手段,但从前不会用在女子身上,只会对付一些不听话的下人。

叶棠见状,稍稍一怔。

卫子衍这时似是漫不经心开口:“表妹,你们叶家还设有私牢?你的人下手倒是很重。”叶家的家底与势力,他多少有些了解,但入住叶府这两日,卫子衍更是有了新的认识。

叶棠看向晓青城;“青城,谁让你你对苏小姐用刑了?”

晓青城立刻垂首,似是十分惶恐,道:“大小姐,若不用刑,苏小姐不肯招供。”

叶棠并未当众责备晓青城。

她虽敬重女子,但若是那女子站在与她对立的一面,她也不会爱惜。

苏浅浅看上去是个娇软美人。

可能在曹屠手底下,还可以独善其身的女子,又能纯良到哪里去?

叶棠收敛脸上神色,冲着卫子衍莞尔一笑:“二表哥,你总不能怜香惜玉了吧?”

卫子衍:“……”

男人的清隽面颊仿佛写着“荒谬”二字。

这时,霍晏礼似是想替卫子衍说项,提及了一桩陈年过往。

“叶大小姐,你还是不了解表弟。他不会轻易对美人怜香惜玉。几年前,表弟被朝廷派去西戎边境监军。孰料,表弟竟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西戎公主看中了。那西戎公主费尽心机叩边,将表弟掳走。只因西戎公主的两根手指头触碰过表弟,便被表弟砍断了两根手指。”

“如今,西戎公主又被人称作断指公主。”

“她至今不曾婚配,想来还是在念想着表弟。”

“西戎公主可是九洲出了名的美人。”

霍晏礼夸夸其谈,甚至还一脸与有荣焉。

直到,卫子衍冷凝的眼神射向他,霍晏礼这才突然闭了嘴。

霍晏礼:“……”这桩事,难道不能说出去?

叶棠:“……”看来,卫子衍没有直接剁了她,已经网开一面了啊,她可是触碰过他多次了,难怪每回与他挨近,这厮看着她的眼神都会格外冷沉。

气氛一度冷凝。

叶棠不太自然的笑了笑,立刻岔开话题:“那开始审问苏小姐吧。”

几人皆无异议。

卫子衍与霍晏礼皆是君子,不会直接针对一个女子,遂由叶棠来审。

叶棠总能说到重点上:“苏小姐,实不相瞒,你不过就是曹屠手底下的一颗棋子,且还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今日画舫的场景,你也亲眼所见,若非我将你带走,你只有死路一条。方才我的人对你用刑了,对此,我亲口对你说声抱歉。”

晓青城幽眸紧锁着叶棠,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苏浅浅身子轻颤,叶棠说话,她不敢不附和,就在不久之前,她差点被废了十指,倘若她没了弹琵琶的技艺,那便只剩下以/色/侍人了。苏浅浅在烟花柳巷长大,自是知道玉臂/千人枕的下场。

她紧咬着唇:“可、可……主子说过,会让奴家成为全天下颇负盛名的伶人……”主子当真不顾她的生死么?苏浅浅的嗓音愈发没有底气。

叶棠轻笑:“苏小姐,你可别忘了,你虽美,可这世上根本不缺美人。有你一个苏小姐,还有其他的张小姐、王小姐……再过几载,你红颜逝去,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是什么?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子的嘴,你理应比我还清楚,男子嘴里说不出一句真话。”

卫子衍:“……”

霍晏礼:“……”

晓青城:“……”

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自是各有不同。叶棠这是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叶棠的话正好戳中了苏浅浅的心虚之处。

其实,她也并非完全信任曹屠。

只不过,曹屠对她的许诺,就像一盏灯,在她昏暗的岁月里洒下了些许的微光。

她知道,男子不可信。

可她这样的人,若是不听信主子的话,她还能如何?

她又不像叶大小姐,自打出生,便就是家财万贯了。

苏浅浅倏然放松戒备,一阵无力苦笑,她落入叶棠之手,自是不可能期盼着曹屠过来救她。

原本,今日在画舫,曹屠就没打算留下她的小命啊。

人总是不想清醒的活着。

因着,一旦清醒,是会疼的。

苏浅浅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皆全盘托出。

几人闻言后,心中皆有数了。

叶棠这时问道:“苏小姐,我若是没猜错的话,我府上的柳姨娘,早就与曹屠勾结上了,是吧?她的情郎,到底是谁?”

苏浅浅一愣。

没想到叶棠就连这桩事也知晓。

她又继续娓娓道来,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下,反而平静了:“叶大小姐,柳姨娘的情郎,便是曹屠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此前,柳氏与其情郎,特意设计了一场“偶遇”,让曹屠见识到了叶大小姐的美貌,这才有了曹屠欲要强/娶叶大小姐那桩事。”

“不过,据奴家所知,曹屠之所以想将叶大小姐占为己有,更是为了叶家的产业。”

“眼下……他更想杀了叶大小姐,奴家偶然听见,是叶大小姐毁了曹家的香火。曹屠将叶大小姐视作了此生最痛恨之人,已暗中悬赏,谁若能杀了叶大小姐,赏赐黄金千金。”

说到这里,苏浅浅看着叶棠的眉目,竟发现,叶棠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苏浅浅第一次碰见毫不惧怕曹屠的人,且还是一个女子。

这时,卫子衍摇着折扇,虽是似笑非笑,但这份笑意里,却又像藏着一把刀:“表妹,你甚是勇猛。”

叶棠:“……”我多谢你的夸赞!

他早就知晓自己一刀砍了曹屠的命/根子,眼下又何必挖苦。

霍晏礼神色微赧:“当初叶大小姐必定是受了大委屈,那曹恶霸咎由自取。叶大小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记着这茬事,是曹恶霸之过,你不过就是自保。”

闻言,叶棠内心差点感动流涕。

听听,同样都是世家子弟,也是同样的嘴巴,说出来的话怎会截然不同呢。

一个能气死人,另一个又实在暖心。

怎奈,叶棠这辈子只能对这座冰山死磕到底。

叶棠看向霍晏礼的目光,仿佛透着无尽缱绻,发自内心说:“霍少将军,你人真好。”

霍晏礼温婉一笑。

卫子衍:“……”他难道不好?

晓青城袖中手掌紧握成拳,面上不动声色,态度恭敬,询问道:“大小姐,苏小姐已经交代完了,该如何处置?”

苏浅浅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直觉告诉她,这男子是虎狼之辈。不久之前,他是恨不能将自己弄死。

苏浅浅立刻跪地,向叶棠求饶:“叶大小姐,奴家只是一个孤儿,自幼无依无靠,被人转手卖到了冀州,奴家也没得选择啊。求叶大小姐给奴家一条生路!”

叶棠没有任何理由杀了苏浅浅。

她又不是曹屠那个恶霸,遂吩咐晓青城:“给苏小姐准备一些盘缠,送她离开冀州。”

至于苏浅浅日后如何抉择,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苏浅浅感激涕零,连磕了三个响头。

是以,卫子衍与霍晏礼先后回厢院。

而叶棠则准备接下来的动作。

柳氏已经等不及了。

叶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蛇出洞了,她才能正中毒蛇的七寸。

一辆青帷马车飞快的行驶在离开冀州城的官道上。

骑马走在前头的男子突然擡手,让马车停下。

车夫立刻照做。

“晓大哥,这里无人。”

晓青城点头,眼底寒光毕露。

待他跳下马背,行至马车旁,单手掀开车帘时,苏浅浅有些惶恐的看着他:“怎、怎么了?”

叶大小姐命人将她送出冀州,自是不会食言。

可她一看见眼前男子这张脸,便不由自主的害怕。

晓青城毫无掩饰,露出了原本的自己,像饿狼吐出獠牙,唇角一抹冷笑:“就凭你这种肮脏窝里出来的女子,也配让大小姐原谅?!所有与曹家有关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