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初夏, 瓦蓝的苍穹不见一片浮云。这才将将下朝没多久，日光已经炽烤着大地。威严肃重的宫廷也显得闷热了起来。
宫廷长廊，霍晏礼带着副将一路款步行走, 沿途迎面走来几人, 为首之人手持拂尘, 身着枣红色蟒纹四爪的宫服, 一张布满褶子的脸上，是多年浸/淫/权势养出的沟壑难平。
霍宴礼鹰眸一滞, 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他身侧的副将低语了一句：“少将军，曹公公过来了。”
霍晏礼颔首，继续往前走。
曹阉也认出了霍晏礼，毕竟, 像霍晏礼这种身份的青年才俊, 整个大燕统共就这么几个。前几日, 霍晏礼班师回朝，长安街万人空巷。京都无人不识鲜衣怒马的霍少将军。
曹阉阴鸷的眸子微眯，眼眸笑成一条线, 在离着霍晏礼五六步开外的地方, 便作揖一礼：“霍少将军，这是要出宫呢？”
霍晏礼不久之前面圣, 眼下自是出宫, 他颔首点头：“嗯。”
霍晏礼同样也不是一个话多之人，与曹阉仅点头之交，这便擦肩而过。
曹阉驻足，回头看了几眼, 看着霍晏礼远去的高大背影，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霍家啊……
当今圣上的母族。
霍家祖/上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 是开国功勋。其实，当初霍家差一点就问鼎帝位，但霍家家主却将帝位让给了萧家。并以“武不干政”的理由，一直远居京都，数代人都生活在边关。直到上一代霍家家主奉命归朝，霍家才在京都立足。
但即便如此，霍家在京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
“呵呵，当初的少年郎，如今已是这般威猛。”曹阉悠悠一叹，自言自语了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曹阉忽然想到数年前，他原先是高门大户的仆从，因家主犯事，阖族降罪。他在逃离路上，被霍长卿生擒，也正是被霍长卿抓住那一日，他被送入宫廷，施以宫刑，一刀下去没成，又连续割了几刀，让他成了彻彻底底的阉人。
如今，霍长卿的儿子已经这般大了……
曹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阴损的眸子里俱是寒光，杀意腾腾。
这厢，霍晏礼也突然驻足，但并没有回头，他察觉到了身后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但很快又继续提步往前走。他身侧的副将又开始嘀咕：“少将军，这曹督主这些年在庙堂愈发强势，皇上沉迷修仙悟道，受曹督主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忠良觐言，屡被圣上打回去。朝中大臣对曹督主，敢怒不敢言呐。”
霍晏礼浓郁的剑眉紧拧。
他想到了那些黑衣人尸体。
从目前线索来看，似与曹阉脱不了干系。
卫子衍他……
到底在暗中做什么？
他要对付曹公公？
正继续走着，一道倩丽身影从另外一条宫道奔来，霍晏礼认出来人，倏的又加快了步子。
副将见状，不禁失笑：“少将军，怀淑公主八成是来见您，您走这么快作甚？”
一言至此，副将当即盯着霍晏礼的侧颜，企图瞧见一丝丝的羞臊之色。少将军过于内敛腼腆，倒是有不少女子对他胡搅蛮缠，但迄今为止，少将军还从未动过凡心。
这一点，少将军与卫世子倒是颇为相似。
也不知道京都这两朵高岭之花，最终会花落谁手？
“霍晏礼！你给我站住！”怀淑公主正当芳华之年，因着当今圣上只有这么一个公主，多少有些骄纵。
怀淑公主年少时，一次她所骑的果下马受了惊吓，是霍晏礼将她从马背上捞起，免了她摔得人仰马翻。
她少时便就对霍晏礼格外不同。
如今，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岁数，怀淑公主更是春心萌动。
霍晏礼无奈，只能驻足，年轻的将军一脸肃重，不茍言笑，但容貌甚是俊朗阳刚，他作揖：“殿下有何事？”
怀淑公主站定，大口喘着气，仰面看着霍晏礼俊朗的脸，眸子里仿佛泛着星子：“无事就不能叫你么？”
霍晏礼：“……”
怀淑公主又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刻，霍晏礼后退一步，避免了怀淑公主的触碰，再度一礼，视线避开：“殿下，臣还有事在身，这便出宫，还请殿下莫要挡路。”
一言至此，霍晏礼颔首，越过怀淑公主，继续擡步往前。
他腿长步子大，很快就将怀淑公主落在身后。
副将神色赧然，不由得耸肩：“……”
少将军和卫世子，不愧是表兄弟两人，都是一样的不近人情。对女子皆是退避三舍。
怀淑眼看着心上人远去，无法追上，只好跺脚嚷嚷：“霍晏礼！你这个木头桩子！”
霍晏礼闻言，并未回头，置若罔闻。
副将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打趣：“少将军，公主殿下说你是木头桩子。”
霍晏礼：“……”
公主说什么便就是什么吧。
他倒是无所谓。
副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深知少将军对女子无感，遂转移话题：“少将军，那咱们要不要将验尸结果告知卫世子？”
霍晏礼将将弱冠之年，就已身经百战，绝非是仅仅靠着家族恩荫混军功的贵公子，自是在黑衣杀手的身上寻到了蛛丝马迹。
除却查到这些黑衣人与曹公公有关系之外，还在黑衣人身上寻到一张画册，上面所画之人，便就是叶棠。
也就是说，黑衣人的目标，其实是叶棠。
霍晏礼起初很诧异，又一步步调查了叶棠，这才得知叶棠在冀州时的行径。
冀州恶霸，也姓曹，理应不是那么巧合吧……？
行至宫门外，霍晏礼一个动作跨上马背：“走，去永宁伯府。”
副将：“是，少将军。”果然，他家少主更喜欢办正事。
成大事者，心中皆是无女子啊。副将如是的想着。
永宁伯府外，朱雀巷子。
霍晏礼跳下马背之际，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巷子外面，几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晃过。
是探子。
霍晏礼收敛神色，未置一言，径直迈入伯府大门。
副将紧随其后。
霍晏礼向小厮禀明来意，又在青玉阁等了小片刻，这才见到了卫子衍。
两人皆是惜言之人，霍晏礼取出一张画纸，打开后，便是叶棠的画像。
霍晏礼直言：“表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副画像是从黑衣杀手身上搜罗到的。难道……有人要杀叶大小姐？”
卫子衍神色淡漠，修长的手接过画像，看似漫不经心的重新折叠起来：“霍少将军管得太多了。”
霍晏礼一噎，却又说：“事关人命，表弟何须与我这般阴阳怪气？我只是不想让叶大小姐受到伤害。”
卫子衍：“……”
霍晏礼不过才见到叶棠两面，仅此而已。
“我自会护她。”卫子衍已经收起画像。
他是卫家少主，身份矜贵，世间诸多的荣华富贵皆是唾手可得。
可，骨子里的占有欲却是不输给任何人。
幼时救他性命的血灵芝，被大长公主赠给了霍晏礼。
数年前，圣上所赐的青峰剑，也被大长公主强行夺走，转手赐给霍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