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采珠谣(第2页)
"阿浣!"甲板上传来大副的吆喝,"时候到了!"
阿浣摸出怀里的安抚珠,轻轻放在人鱼手心里。"拿着这个,"她指着人鱼脚腕的铁链,"这是胡老爷的船锚碎片,能砸断锁链。你快回浅海,我替你引开他们。"
人鱼摇头:"你会没命的!"
"我阿婆说过,"阿浣笑了笑,"采珠人要是怕死,就不配摸海里的宝贝。"她解开胸口的安抚珠,塞进人鱼掌心,"快走,我数到三......"
"一——二——"
人鱼咬着嘴唇,转身往珊瑚丛里游去。阿浣摸出腰间的匕首,朝头顶的麻绳砍去——那是胡老爷系的定位绳,砍断它,他们就找不到她了。
"三!"
麻绳"咔嚓"断开的瞬间,阿浣被暗流卷了出去。她看见胡老爷的船在头顶晃动,大副举着火把大喊:"那小妮子跑了!快放网!"
可阿浣没跑。她游向那颗大珍珠,伸手去够人鱼脚腕的铁链。铁链磨得她手腕生疼,可她咬着牙,一刀一刀砍。血珠渗进海水里,像开了朵小红花。
"阿浣!"她听见阿婆的声音,可那声音越来越远。恍惚间,她看见人鱼的银鳞裙在眼前晃动,人鱼把安抚珠塞进她嘴里:"快咽下去,能保你最后一口气。"
咸涩的眼泪涌进嘴里,阿浣这才发现,人鱼的泪真的是珠子,一颗一颗落进她嘴里,凉丝丝的,甜丝丝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阿婆带她去看海,说海里有个姑娘,专门收集人间的眼泪,把悲伤酿成珍珠。
"原来你就是......"
"嘘。"人鱼帮她系好断开的通气管,"快上去,风暴要来了。"
阿浣被暗流推上水面时,天已经蒙蒙亮。胡老爷的船在狂风里打转,大副的尖叫被海浪撕成碎片。阿浣抓住船舷,看见人鱼的银鳞裙在海面上闪了一下,像颗流星。
"阿浣!"胡老爷扑过来抓她,"你把珠子藏哪了?"
阿浣吐出嘴里的安抚珠。那珠子在晨光里泛着青绿色的光,落在胡老爷脚边,"咔"地裂开,里面滚出颗更小的珍珠——是人鱼妹妹的眼泪。
"这珠子......"胡老爷刚要捡,海面上突然掀起巨浪。"福来号"发出断裂的声响,帆樯"咔嚓"折断,船身缓缓沉进漩涡里。
阿浣被海浪卷回岸边时,老船匠陈阿公正带着村人在海边跪着。阿婆扑过来抱着她,眼泪把她衣襟都打湿了:"作孽哦,作孽哦......"
"阿婆,"阿浣指着海面,"您看。"
海面上漂着颗珍珠,比月亮还亮。人鱼的歌声从海底漫上来,像春风拂过椰林,像泉水漫过青石。村里的老人说,那是人鱼在唱《采珠谣》:
"深海有珠莫强求,
泪凝明珠照九州。
人心若秤量善恶,
风波自止月长留。"
后来蓬莱湾的采珠人再也没去过三十丈深的海。他们把《采珠谣》编成渔歌,下海时哼两句,说能听见人鱼的笑声。偶尔有渔民在浅海捞到小珍珠,都说是阿浣留下的,要好好收着,等哪天遇见迷路的人鱼,就还给她。
如今阿浣已经老了,总爱坐在礁石上补渔网。她的竹筐里总搁着颗青绿色的珍珠,是当年人鱼塞给她的。有时候她会哼两句《采珠谣》,海风吹过来,把歌声带到深海里,惊起一片银鳞闪闪的影子。
"阿浣,"阿婆临终前拉着她的手,"你说人鱼还在么?"
阿浣望着远处的海平线,笑了:"在呢,在珊瑚丛里,在浪花里,在每一颗被人好好收着的珍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