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流光 作品

第99章 木匠的墨斗(第2页)

阿木摇头:"我这手艺,给庄户人家修门板就行。"

管家变了脸:"你当这是慈善?周老爷的绸缎庄,门板用的是南海的沉水香木,榫卯比金叶子还金贵。你若不肯......"他压低声音,"听说你那墨斗能弹直金线?周老爷想借去看看。"

阿木的手按在墨斗上。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想起王婶家新屋漏雨时,王伯拍着他肩膀说"阿木这娃实诚",想起学堂先生摸着梁柱说"这线比圣人的道理还正"。

"不去。"他说。

管家摔门走了。三日后,周老爷亲自来了。他穿着玄色锦袍,腰间挂着翡翠扳指,进门就盯着房梁上的墨斗:"听说你这破木盒能弹直金线?"

阿木没说话,只是摸出墨斗,蘸了墨,对着梁上的旧线一弹。那线"嗡"地绷直,从东墙的雕花到西窗的棂格,连周老爷腰间的翡翠扳指都映在上面,分毫不差。

周老爷的眼睛亮了:"好!二十两银子,卖!"

阿木后退半步:"师父说,这墨斗只能用于正途。"

"正途?"周老爷冷笑,"我周某的绸缎庄,卖的是正经货;我盖的宅院,住的是正经人。你这破墨斗,我买了去,给夫人弹弹绣线,难道不是正途?"

阿木攥紧墨斗。他想起昨日在河边,看见个小孩捡了块碎瓷片,非要学他弹线;想起前日帮张寡妇修篱笆,她硬塞给他两个煮鸡蛋;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心正线才直"。

"不卖。"他说。

周老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挥手让随从动手:"给我抢!"

!几个家丁扑上来。阿木护着墨斗,被推得撞在墙上。墨斗"啪"地掉在地上,红漆蹭掉了一块。周老爷踩着他的胸口,弯腰去捡:"老子今日偏要......"

"轰!"

一声脆响,墨斗突然腾起一团火。火星子溅在周老爷的锦袍上,烧出个焦黑的洞。家丁们吓得后退,周老爷捂着冒烟的袖子尖叫:"妖怪!这是妖怪!"

阿木爬过去,捡起墨斗。它已经烧得只剩个空壳,红漆全没了,露出底下的老榆木,"正"字却被烧得发亮,像用金粉刻上去的。

"阿木!"

是王婶的声音。她举着水罐跑来,身后跟着学堂的先生、修篱笆的张寡妇,还有好多他帮过的人。王婶抹了把眼泪:"我就知道,周扒皮要使坏!"

阿木摸着烧空的墨斗,突然笑了。他想起师父说"心正线才直",原来不是墨斗挑线直,是人心正了,连墨斗都替他守着。

后来,青溪镇的人再没见过那把神奇的墨斗。但阿木的木作铺越开越大,他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记得师父的话:"墨斗是死的,人是活的。心正了,线才直,日子才直。"

再后来,有人在周老爷的废墟里发现块焦木,上面隐约能看见个"正"字。有人说那是墨斗的魂,有人说那是陈师傅的魂,还有个白胡子老头说:"那是良心,烧不化的良心。"

而阿木依旧每日蹲在作坊里,给庄户人家修门板、打家具。他的墨斗换了个新的,红漆是新刷的,可那"正"字,他却怎么也刻不像——直到有天,他忽然明白,真正的"正",从来不在墨斗上,而在每个用心做事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