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可想好了

星砂在衣襟间簌簌滑落，张九思负手立于古井边缘，月白色长衫被夜风鼓起，恍若即将乘风而去的谪仙。他不过而立之年，眉眼间却沉淀着看透轮回的沧桑，唯有眼底跃动的星芒昭示着这位星罗传人的锋芒。

"青瓷，你可想好了？"他忽然开口，声线清冽如山涧寒泉，"此去北冥雪原，要面对的不只是天霜罡风，更有沉睡千年的古兽骸骨。你当真要带着这具残躯涉险？"

被称作青瓷的少女自廊柱后转出，银白长发用星髓石簪子随意挽起，露出颈侧狰狞的伤痕。那是三日前为封印秽主之眼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幽幽蓝光，如同蛰伏的毒蛇。"星桥既断，总要有人去寻新的支柱。"她指尖拂过腰间玉笛，冰裂纹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光泽，"何况……"

话音戛然而止。古井深处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嗡鸣，井水竟逆流而上，在半空凝成一面水镜。镜中浮现出星岛废墟的景象：崩塌的星桥残骸间，银龙虚影正用龙角抵住坠落的星辰，而青瓷留在星岛的本体正在光雪中逐渐透明。

"时间不多了。"张九思并指为剑，在虚空中划出繁复的星轨。北斗七星的虚影应召而来，环绕着两人缓缓旋转，"记住，北冥有三劫——寒潮、骸兽、还有……"他忽然住口，目光投向禅院东南角。

阿照抱着复原的照影镜跌跌撞撞跑来，小脸冻得通红："明尘哥哥说让我把这个交给青瓷姐姐！"铜镜背面还粘着半片银龙逆鳞，在夜色中发出温润的光。

青瓷接过铜镜的刹那，镜面突然浮现出明尘的身影。青年正站在运河码头，脚下是重新凝结的星图，身后漂浮着七颗以星砂凝聚的星辰。"星罗古阵我已补全七处缺口。"他快速比划着手势，"但第八处需要你们在北冥找到上古观星台……"

话音未落，水镜剧烈波动起来。七个黑袍人从虚空中跌落，为首者手中黑玉盘裂痕密布，却仍倔强地指向张九思："找到你了……镜侍的……"

"聒噪。"张九思并指轻弹，北斗七星轰然坠落。黑袍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星芒碾作齑粉。但最后那人的黑袍滑落时，青瓷突然倒吸冷气——那人脖颈处竟纹着与她相同的星髓石印记！

容不得多想，张九思已拽着青瓷冲天而起。北斗七星在脚下铺就星路，两人化作流光直射天际。阿照抱着铜镜追到院门口，只听见风中传来张九思的传音："守好禅院，若三日后我们未归……"

北冥的罡风比想象中更可怕。青瓷刚踏出星路，护体灵光就被刮得明灭不定。这里终年飘着星屑化成的暴雪，每片雪花都如刀刃般锋利，在她脸上割出细密血痕。更诡异的是，地面上随处可见巨兽骸骨，有些骨架上还凝结着未干的冰晶，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注视闯入者。

"小心！"张九思突然拽着她急退三步。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冰雪突然沸腾般鼓起，一只覆盖着冰晶的骨爪破土而出。那爪子足有磨盘大小，五指末端竟生着类似星髓石的晶簇，在黑暗中发出幽蓝光芒。

青瓷反手抽出玉笛，星谱第三章的旋律脱口而出。音波所过之处，冰雪纷纷凝结成镜面，将骨爪映照得无所遁形。张九思趁机并指为剑，在虚空写下"破军"二字。北斗第七星轰然炸亮，剑气如银河倒灌，将骨爪连同地下不知多深的骸骨一并绞碎。

地底传来凄厉的嘶吼，整片雪原都开始震颤。张九思脸色微变："是沉睡的古兽王骸，快走！"话音未落，方圆百里的冰雪突然塌陷，露出地下埋藏的巨兽遗骸——那竟是头生独角的星纹白虎，即便只剩骨架，仍散发着令星髓石颤抖的威压。

青瓷正要催动玉笛，却被张九思按住手腕。张九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等等，这骸骨……"他忽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某个复杂符文。当血色符文没入白虎眉心时，整具骸骨突然发出清越龙吟，额间独角竟浮现出与照影镜相同的纹路！

"果然如此。"张九思露出恍然之色，"星罗当年斩杀的并非真凶，这白虎才是镇守北冥的古兽。有人用邪术将它炼成傀儡，骸骨里还残留着星髓石的气息。"他忽然转头看向青瓷，"你颈间的伤，可否借我一观？"

青瓷犹豫片刻，还是解开衣领。蓝光流转的伤痕在雪光中愈发妖异，张九思指尖轻触，伤痕突然剧烈跳动，竟与他腕间星痕产生共鸣。"果然……"张九思眼神陡然凌厉，"当年在星岛重创你的，根本不是秽主！"

话音未落，雪原深处突然亮起无数绿焰。成千上万具冰晶骸骨破土而出，它们有的保持着生前战斗姿态，有的则被改造成奇形怪状的傀儡，但每具骸骨眉心都嵌着星髓石碎片。最前方的骸骨骑士举起骨枪，枪尖直指张九思："交出镜侍，可留全尸。"

张九思忽然轻笑出声。他解下腰间酒壶仰头饮尽，月光在壶口凝成实质，化作三尺青锋。"看来有些人，终究等不及要现身了。"他剑锋斜指地面，北斗七星在身后组成剑阵，"青瓷，还记得我教你的星罗十三式吗？"

少女会意，玉笛横于唇边。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张九思已化作流光冲入骸骨群。剑光过处，骸骨如稻草般倒伏，但更多的傀儡从地底爬出。青瓷突然发现，这些傀儡的行动轨迹竟暗合某种星阵，每当她吹奏到特定旋律，就会有傀儡突然自爆。

"是星髓共鸣！"她猛然醒悟，笛声陡然拔高。骸骨群中突然爆出刺目强光，三具傀儡同时炸裂，露出的核心竟是三块完整的星髓石。张九思剑光如龙，将三块宝石卷入剑阵，北斗七星突然发出欢快嗡鸣。

"找到了！"张九思剑尖挑起星髓石，七颗星辰同时亮起。当第七颗星光芒大盛时，雪原深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青瓷瞳孔骤缩——在风雪尽头，她看见了一座倒悬的星宫，宫门上镶嵌的正是第八块星髓石！

但通往星宫的路上，横亘着具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那是个由无数骸骨拼凑成的巨人，每块骨头都来自不同种族，有的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星痕。最令人胆寒的是，巨人眉心嵌着的赫然是半面铜镜——与阿照怀中的照影镜严丝合缝！

"终于现身了。"张九思剑锋垂地，北斗七星在他身后组成完整的勺形，"星罗古卷记载的"骸君"，用星髓石操控傀儡的幕后黑手。"他忽然转头看向青瓷，"待会我破开骸君防御时，你立刻去取星宫核心的星髓石。记住，只有你的星谱能激活……"

话未说完，骸君已抡起骨锤砸来。那锤头竟是由九十九颗星兽头骨熔炼而成，所过之处空间都出现细密裂纹。张九思不退反进，剑尖在锤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借力跃上高空。北斗七星随他动作旋转，化作七道流星直射骸君七窍。

骸君发出非人的嘶吼，无数骨刺从体内射出。青瓷趁机绕到侧面，玉笛奏出急促旋律。星谱的力量在骸君关节处凝结成冰晶，暂时限制了它的行动。但就在她即将触到星宫大门时，地面突然裂开，一只覆盖着冰晶的骨爪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