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han布 作品

第352章 祛风袋测试(三)(第2页)

我居然在幻境中生存了足足一个甲子有余?

许尘啊许尘,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一点呢?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那丝钻戒上的碧色, 每一次照镜子时的恍惚与失神,甚至每一次思考到犬妖的记忆般的真实,这不都是幻境漏洞?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依旧因惊吓而瑟瑟发抖的小囡囡。

这小家伙泪眼婆娑,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小小的身体传来真实的温热和依赖,看着这张酷似周琳、酷似安安,也承载着他这六十年几乎所有温情与挂念的小脸……

自己并不后悔在这幻境中度过一甲子的时间,自己对衢山寿宴的弟子之位并不看重,他看重的是这足足一甲子的时光!

他舍不得啊!舍不得分离!

那股撕裂魂灵的痛苦,更甚于道肉体粉碎炸开的痛楚苦苦萦绕着他,让他无法自拔。

因为他知道——

一旦你已清醒,那么告别的时间便到了。

他定了定心,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哪里能是真的呢?

那个许尘,那个活在人间的许尘,已经死了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是真到不能再真的事实!

要醒过来!

一甲子的虚幻,你还没待久吗?

明明那么多珍爱你的人都已经离你而去了,明明你所珍爱的人已经不需要你了,为什么还要贪恋这一切?

许尘苍老浑浊的眼眸深处,那沉睡了六十年的冰冷银芒,如同一颗被尘埃覆盖了亿万年的星辰,正穿透重重岁月,重新燃起,那不是残忍,而是一种属于许尘的,且不可动摇的决绝。

自己的心魔是什么?是不能还清父母恩情、无法替父母送终的愧疚与懊悔,是自己无法完成那一段完整人生的遗憾,更是匆匆来到这异界的一种局促不安感。

但是这一切,他都可以在此刻完成,或者说早就完成了。

“光复犬家,报答窑老和贪狼,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没做完,我有什么资格在幻境里享受?”

他没有立刻突破这幻境,如同挣脱绳索般粗暴。

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许尘小心地将小囡囡放下,用他那布满皱纹和老茧的大手,无比轻柔,又无比仔细地擦干曾孙女小脸上的泪水和池水,理好她凌乱的羊角辫,动作极其缓慢,仿佛要将这六十年的光阴温暖,都融入这最后一次触摸中。

“囡囡不怕,太爷爷在呢……刚才那是水的魔法,帮囡囡了。”

他用哑声哄着,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女儿安安闻声跑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女儿湿漉漉的,却瞬间大惊失色。

许尘摆摆手,语气平静得异常:

“没事,囡囡看鱼不小心滑了一下,水浅,被……我把囡囡抱上来了。囡囡有点吓着了,快去给她换身干衣服。”

他看向女儿那同样泛起了皱纹的眼角,有些心疼,

“安安,”

“这些年……辛苦你了。”

接着,在女儿不解的眼神中他缓缓走向后院,看着那些他精心栽种、此时开得正好的花。

紫色的鸢尾、黄色的雏菊、火红的月季......

这些都是周琳当年最喜欢的。

他拿起角落的小花洒,缓慢一丝不苟地给那些花浇了一遍水。

水流顺着叶脉滴落,发出细微的淅沥声,像是在与一个时代告别。

最后的最后,他重新坐回葡萄架下的藤椅上。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暮色四合,给庭院染上一层静谧的金橘色。

“真美啊……”

许尘闭上眼,意识沉入那早已死寂多年、被祛风袋屏蔽压制的识海最深处。

在那里,并非一片虚无。

燃着绿火的贪狼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身侧闪着银色墨色的湛渊蓝则是一言不发,但是想来他也不会说话,许尘便释然了。

“小子,该醒了。”

贪狼一句平静的低语,在他识海中回荡。

“前辈,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真假?这一切重要吗?”

贪狼眼神一肃,

“说的好像你在幻境中就没有全力以赴地活着一样。”

“你所看见的,就是最真实的,小子,还不醒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 没有强行撕裂空间的挣扎。

许尘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枯瘦的手指微微一动,一股无形却源自意识本源的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拂过了这维持了六十年、庞大而精密的幻境核心法则。

就像水滴融入大海,自然而然,了无痕迹。

“咔嚓。”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轻若薄冰破裂的脆响。

他身下的藤椅消失了,头顶的葡萄藤架消失了,盛开的鸢尾、雏菊、月季消失了, 身后老房子窗口透出的温暖灯光消失了,缓缓地,就连怀中曾孙女温热的感觉消失了……

眼前整个精心构筑,包裹了他整整超越一甲子岁月的温柔世界,如同倒映在水面的万家灯火,被投入的这颗真正的意志之力,就这么轻轻一点——

涟漪扩散,万相皆空。

……

“许尘,许老弟......许老弟?!”

“你催他是没有用的,这心魔测试只能由他亲自破开虚妄,旁人助力不仅没用,甚至可能还会害了他。”

说话的二人是猿利和锦川,许尘这一次听得很清楚,很明白。

他缓缓直起身子,身侧已醒过来不少太岁,有的不敢直视他,有的却在捂着嘴笑他。

“许尘!你可算醒了,你若是再不起来,只怕要落到最后一位破开心魔的太岁了!”

哦~

怪不得有人笑话他,许尘轻轻摇头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心魔已去,修炼一途上更坦荡,不知道比曾经的自己稳重了多少。

“下一场比试是不是要开始了?”

他说着,眼光却移向了前排的渭羟,意志不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