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忘却、沉沦、坠落（二十六）(第2页)

“残影”一直存在。

索菲亚扮演的角色容易对第五文明的语言、文字、符号，还有社会体系的描述格外敏感。

虽然当时常见的政体在当前的第六文明中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部分语言文化还保留下来。

偶尔，她也会突然记起些细节片段，学校、家庭、街道、经历……

“不过也不是全盘否定啦。我们的小索菲亚事后倒也承认，第五文明剧本写得挺庞杂的，就是她觉得不好玩——矛盾！落后！没有张力！”

炙骁听着这些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神情恍惚，赛瑞恩却在这时候来了劲。

“不过啊，那还不是最离谱的。最好玩的是她那次当猫——你们还记得吧？”

艾蕾克特叹气：“……当然记得。”

那是索菲亚少数几次以“非人”形态进入剧场的尝试之一。

她选了只野猫。

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的猫。

归位之后，她整整三天没说一句人话，只在天台地板上晒太阳、伸懒腰、喵喵叫，懒洋洋地打滚，把自己当成一团彻底失联的毛团。

赛瑞恩那几天总爱往她面前晃来晃去，披着缀满流苏、羽毛和叮当作响小挂坠的长袍，然后被被索菲亚“喵”地一声扑住，嘴里还叼着不肯撒。

只有在她心情格外明媚的日子，艾蕾克特才敢靠近，试着小心翼翼地给她“梳毛”。

炙骁面无表情地看着画面中那张与星榆别无二致的脸——此刻正在地板上来回翻滚，嘴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金色的瞳孔因兴奋而缩成细线。

下一秒，她弹跳起来，再次扑向晃动的羽毛流苏，嘴角甚至露出一点牙尖。

炙骁大脑像是短路了。

她沉默良久。

这怎么可能是星榆？

星榆哪怕再困、再累、再放松，也从来没表现出这种程度的情绪。

别说满地打滚了，就连放声大笑？炙骁怀疑就算请来最着名的喜剧演员在她面前表演，星榆也只会回以一个“哦”。她不可能发出呼噜声，不可能眼神发亮，不可能四肢乱蹬——

不可能！

就在刚才，她还在隐隐怀疑那个女孩会不会真的是化身索菲亚——创造剧场，掌管创生与毁灭。

可现在，看着那张“星榆的脸”正朝赛瑞恩扑过去，嘴里还叼着一串叮铃，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疑心简直可笑。

——她应该不至于演技好到这个程度。

哪怕是索菲亚，恐怕也没余裕把剧场人格伪装得如此死板。

绝对不可能！

不过，仅仅过了几天，索菲亚就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即使赛瑞恩不死心地拿着缀满羽毛的铃铛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索菲亚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太有趣的玩具。

过去几天的“返祖”行为，只是普累若麻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连多解释一句的兴致都没有。

赛瑞恩还沉浸其中，谈笑着要不要下次再怂恿她去当个毛茸茸的什么。变成水母？或者多触手的浮游生物？就连向来沉静的涅鲁艾，也在提到“铃铛、羽毛和触手”的时候露出了一点点思考意味的微笑。

炙骁沉默地看着她们，心情复杂。

她张了张嘴，本想将那句疑问吞下去，可最终还是出口了：

“……你们就没想过吗，也许……她真的不是索菲亚？”

话一出口她就立刻后悔了。

让面前的几个人产生对星榆身份的怀疑，显然是弊远远大于利。

哪怕只是试探……一旦被当真、被扩散、被确认，后果将远远超出她所能承担的范畴。

她正想着怎么补救，面前三人立刻做出了回答。

她们没有愤怒，也没有怀疑。

“所有角色都是虚假，只有普累若麻才是真实。”艾蕾克特率先开口，“剧场再如何逼真，也无法反过来吞没化身本身。索菲亚从未离开过。”

“索菲亚永远都是索菲亚啊。”赛瑞恩歪着头，语气难得地认真，“她是我们的唯一，无论是什么样，都是我们的化身。”

“我们的职责，是永远、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这是支架存在的意义。”涅鲁艾总结。

三人语气不重，却带着无法动摇的笃定。

炙骁意识到，她与面前这三位的思维方式，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她会怀疑和调查，习惯性推测破绽、漏洞。但面前的人永远没有怀疑，相信“绝对真实”，连自身的存在意义都建立在索菲亚之上。

如果星榆真不是索菲亚——那么所有人也会努力说服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