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初始之剧（三）(第2页)

而现在，她成了反抗的全部代价的承担者，成了“仇恨”的焦点。

思绪在黑暗中发酵，渐渐转变成更确信的念头——

或许她真正的错误，是下手不够狠。

她还在寻求体制的庇护，寻求大众的同情。

如果她再冷静一点，再果断一点……如果她早有准备，留下证据……不，如果她彻底解决掉威胁，而不是半途停手……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寄希望于体制、法律、舆论……

世界仍然是那样的，没有变。

只是在眼前摘去那层名为文明的滤镜后，露出了其模糊而腐烂的本相。

整洁的街道、友善的微笑、公正的标语，全都覆盖在一层薄薄的腐肉之上。此刻它们已经随着她的注视缓缓溃烂，渗出与暗巷如出一辙的血脓。

……

“索菲亚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

艾蕾克特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确认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她将剧本合上，轻巧地抱在怀中：“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看来你和索菲亚一样，太容易沉入故事里，副智慧使。”

“我只是不喜欢。”炙骁回答。

个体性的暴力她见得习惯，但结构性的溃烂不同。缓慢的、不可逆转的腐烂，从根基开始崩坏的秩序，比任何鲜血都要让她痛苦。

最重要的是，索菲亚选择了让这一切发生。

“这就是剧本的意义。你不喜欢这段剧情，愤怒、不安，甚至想责备、纠正她。这份强烈的感受与冲动，正是索菲亚所追求的。”

生于死，爱与恨，愉悦与快乐，正义与邪恶。对化身来说，终究不过是模仿自身两极性所生成的对立属性。那些不过是意识之海泛起的泡沫，永不停歇的剧场中的幻觉。

区分它们有何意义？

追问答案又有何必要？

这本质只是意识的相互纠缠。

爱是缠绕，而恨同等。

杀戮与怜悯可以同时存在，救赎与毁灭从不需要理由。

世界只是剧本，剧本只需要精彩。

如果死亡能比生存带来更深刻的共鸣，那它就值得发生。

如果背叛比和解更震撼人心，那就是更好的选择。

欢愉是糖霜，而痛苦是刀刃。不死不灭的存在们需要柔软的抚慰，同样需要要切肤的痛楚。

“所以人类的挣扎——我们的失败、痛苦、绝望，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的‘精彩’？”

“不止。”艾蕾克特纠正炙骁，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情绪，那是近乎渴望的明亮，“还有人类的幸福、欢愉、相拥时的体温、胜利时的泪水。”

炙骁握紧了拳头，站起来质问：“你们永远站在剧场外，永远不受影响。那你们为什么不替你们剧场中的人物流血受伤和向上爬？人类的挣扎，就只是为了取悦你们的设计吗？”

“当然如此。正因为不可逆转，选择才有重量；正因为终将失去，爱与痛苦才有意义。”

艾蕾克特没有丝毫否认。

“人类拥有无法逆转的脆弱，这是我们永远无法复制的特权。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感受幸福和痛苦，因此只能……摆布造物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