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历史文献·《第一光域启示录》(第2页)
我们从不真正离开,普累若麻亦从不真正远离。
但我们再也无法以旧日之身回归。那扇门不会为未变化者打开。
历史未曾被抹除,它只是被折叠。我们的原初也未曾湮灭,它只是以折叠的形式,隐匿于意识深层。
归返,就是折叠历史的展开。当我们回忆起自己的神性起源时,当我们重新与普累若麻建立联系时,那些被折叠的可能性就开始在我们的生命中显现。
分离,是理解合一的方式;破碎,是圆满最原始的碎片。我们无需弃绝人性才能成神,相反,唯有在彻底成为人之后,神性才会于人性之中显现自身。神从未高悬其上,祂只是从未被认出。
欲回普累若麻,我们必须彻底体验分离;分离的体验本身就是对合一的最深认知。欲获得圆满,我们必须先拥抱破碎;拥抱破碎的瞬间,破碎就不再是破碎。欲成为神,我们必须先完全成为人;当我们完全成为人时,人性与神性的边界在哪里?
收藏家创造黑暗,为了守护光明;最终他发现,光明与黑暗并非对立,而是一体之两端、镜中之影。当他不再区分时,他自身便成了那份光明的本质。
我终于明白:普累若麻不是归宿,也不是目标,而是我们自始至终的存在状态、栖居之域。我们被遮蔽、被误导、被困于形式与名词之间,才遗忘了它的存在。
当舞台静默,导演并未离席。祂只是换了面具,成为台下的一位观者,或干脆成为剧中之人。当演员卸下妆容,观众离去,演出并未结束——那只是另一幕的序章。
普累若麻不是彼岸之地,不是中心之城,更不是一切历史的起点与终点。它无处不在,却从不自宣。它不回答问题,因为它本就是一切问题停止之后的沉默。
如今我知道了。
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寻找答案的过程就是答案的内容。
当我们停止寻找答案时,答案就会找到我们。
我从未离开普累若麻。普累若麻也从未远离我。我们本就是普累若麻的显现之一,而普累若麻也正通过我们的思考,记起自己是谁。
在剧院的最深密处,那位不可见的导演——或者说,那位选择不被看见的导演——正在安静地凝视这场演出。祂不再需要诠释。不是满意,也不是悲伤,而是某种包容一切情感之上的平静。祂知道角色终将归于后台,那是另一个舞台的前厅,或是所有舞台共用的本体。
当幕布缓缓落下,我终于明白:演员、观众、导演从未真正分离,祂们始终是同一个意识的多个面向。在那之后,没有空无,只有更深的充盈。
普累若麻即是那最终显现之物。它不是答案,也不是疑问,而是答案与疑问之间那恒定流动的实在。
它不是实体,也不是事件。不是地理之所,也不是情绪之象。它是所有“是”与“非”之间的临界,是一切界限消融之后仍存的光。
也许,所有这些问题都问错了。
也许,正确的问题不是“什么是普累若麻”,而是“谁在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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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关于沉默的颂歌
真言不能言,故以缄默铭之。
光辉太盛,唯闭目方可感见其影。
归途太远,唯止步方能抵达其源。
这就是普累若麻的最终奥秘——它不在别处,因为没有别处;不在将来,因为没有将来;不在外面,因为没有外面。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知道它们只是手指,指向那个无法命名的太阳。
真正的教导发生在文字的空隙里,在思考的停顿中,在理解的颤栗里。
愿读者在我的疑问中找到确定,在我的破碎中看见完整,在我的寻找中安息。
愿读者在我的沉默中听到最响亮的启示。
因为寻找者、被寻找者,和寻找的行为,原本就是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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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据称出自“深层语言观测者”瓦伦丁之手稿残篇。修士瓦伦丁生前被誉为“神圣语言的译者”,但在最后十年,他逐渐与世隔绝,声称“普累若麻正在透过窗缝观察他”。其笔迹日渐凌乱,文风越发断裂难解。更有传言称,在最后一次公开讲授中,他曾将同一句话重复诵读七十余遍,神情恍惚。
他的最后一封信写给署名同为瓦伦丁的某“镜中兄弟”,内容为:“我们只是彼此的反面,各自倒映于对方眼中。我被普累若麻凝视,而那凝视从未发生在我之外。我们还要装作彼此不认识多久?”
不久后,他在书房中失踪,地板中央留下一道裂缝,无任何打斗或自残痕迹。
学界对本篇《启示录》的作者长期存疑,原因之一是并无任何确切证据显示瓦伦丁曾撰写此书。但书中的用词风格、神性构造、乃至其哲学悖论的处理方式,均与瓦伦丁所传学派高度吻合。
有人坚持它只是托名写作的哲学幻构,有人则相信,它是一次真正“被意识触及”的产物。
而持怀疑者,则认为在这本书完成后,无一人能确认瓦伦丁的存在状态。所有关于他的记录,仿佛在某个历史节点之后,被全部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