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载星隐

转轮星的晨雾总带着硫磺的微苦，苏琴儿将最后一株勿忘草栽进陶盆时，苏尚仙正用小锄头刨开地热泉边的软土。十岁的孩童已到苏琴儿肩膀这么高，素色短打袖口绣着的安神咒被汗水浸得发深，那是头雯恣娣当年亲手绣的——苏琴儿总觉得这孩子眉眼像极了邬仙，却又不好明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邬仙托生于他，与其作伴。十年前，苏琴儿将差尚仙从蓝球带回来，本以为这孩子是差得远与头雯恣娣的孩子，可后来一想，二人结婚之时，灵族和冥族人已不能生育，而从与孩子的对话中，才知道差得远和头雯恣娣一直让其喊他们义父义母，原来竟是领养的孩子。从此，苏琴儿便一心一意地抚养他，不仅离开了飞轮城的政治中心，还带他隐居在一个山村的地热泉边，送差尚仙上学的那天，还将其姓改为了苏，让其改口称自己为妈，毕竟，这个世界上，能有妈可喊，也是一种幸福。

“尚儿，过来试试这个。”飞布皋的赤麟剑在晨光中划出赤色弧线，剑气撞在黑曜石壁上，迸出的火星凝成细小的光珠。他将一枚温热的剑穗抛给苏尚仙，穗子上的蚩尤图腾与孩子掌心的星纹隐隐共鸣，“这是‘赤麟八剑’的入门心法，能引地热之气淬炼筋骨。”

苏尚仙接住剑穗，却转身将它挂在苏琴儿的陶盆边：“娘亲说，斗气会烧坏花草。”他踮脚摘下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递到苏琴儿唇边，“苟先生说这能安神。”

苟旦的青芒法杖恰在此时穿过雾霭，杖柄悬着的酒葫芦哗啦啦作响：“苏姑娘，我今天来呢，其实是想让尚儿去我那儿上课。”他目光扫过那枚被冷落的剑穗，“尚儿的领悟力很强，我一周之前教他的障眼法，他前日就以会使，若拜我为师，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琴儿将剑穗摘下来，扔给飞布皋，却对苟旦道：“尚儿还小，好好学习文化课就好了。”

飞布皋的赤麟剑在掌心转了三圈，终究还是收了回去。七年来，他将赤麟军的防务交给副将申业煮波，一有空就来地热泉畔“偶遇”；苟旦则把法师团的事务尽数推给弟子，借口推演星轨、修炼法术，在草圃旁搭了间石屋。可苏琴儿的目光，永远只落在那片勿忘草和孩子身上。

入夜后，苏尚仙已熟睡，苏琴儿坐在石窗前翻看《元灵纪要》。书页间夹着半块玉坠，上面刻着的“仙”字被摩挲得发亮——这玉坠与十年前她塞进儿子邬尚的襁褓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也是七年前自己在蓝球废墟中捡到的，她总觉得与尚儿有种莫名的联系，难道这个尚儿正是自己的孩子邬尚？这一切，或许还要等再见到差得远才能知晓。只是，当年蚩尤茗戏明明告诉自己，龙远名才是她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苟旦正将一碗灵菇汤放在石台上，随后与苏琴儿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

黄球的双子星总在黎明时分同时升起，一颗泼洒金辉，一颗流淌紫光。差得远用仓颉术在崖壁上刻下最后一道符文时，头雯恣娣正将烤好的星兽肉递给龙远名。十岁的男孩咬着肉干，手腕上的龙纹玉佩显示着他不俗的身份——“这是你的儿子，护好他”差得远犹记得蚩尤茗戏临终前告诉他的话。原来，当年蚩尤茗戏在贝京就已怀上他的骨肉，独自生下孩子之后，将其交给龙国一对夫妇抚养，自己则受邬仙所托，远走素迷星搭救邬尚，因缘巧合之下，又被迫嫁给了头龙天，这才将自己的孩子接回来。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个更好地前程，也为了让邬仙的孩子能不那么引人注目，她便私自将两人调换了。直到忧郁成疾，才给差得远留下一封信，撒手人寰。这个女孩儿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她用自己力所能及的爱，护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自己却带着遗憾与不甘离开这个世界。

“殿下，试试这个。”差得远弹出一道斗气，在空气中凝成黄色光网。七年来，他将各种功法基础心法拆成孩童能懂的歌谣，龙远名习练的斗气已能在崖壁上刻出简单的防御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