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献女称臣 教附西凉(第2页)
李儒斜倚在锦垫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灯芯,烛火顿时明亮几分,将他眼底的算计照得透亮:“便是日后凉王血脉淡薄了与教中的情分,又有何妨?”他轻笑一声,玉珏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越声响,“天师教若能在西域扎下根来,以教义收拢象雄、西羌万千部众,便是退入昆仑以西,也仍是无冕之王。”
张鲁望着案上跳动的烛火,耳边仿佛已响起西域子民朝拜的山呼。李儒凑近半步,温热的酒气喷在他耳畔:“天子要的是万里江山,岂会放任这等疆域生乱?便是为了安抚西域,也得对天师教礼遇有加。”他忽然展眉大笑,袖口扫过案上符篆,“如此一来,教权与皇权并立,天师教的香火,自然能与王朝国运同寿。”
夜风卷着铜铃声灌进厅来,张鲁只觉后颈发麻。李儒这番话,看似为西凉霸业谋划,实则给五斗米教铺就了一条退可守、进可攻的大道。他想起密室里那幅谶纬图,“圣女临凡”的卦象竟能从汉中一隅,延伸至万里之外的西域。
“先生这是...”他声音发颤,“要让五斗米教传于万世?”
“非是我要,而是天命如此。”李儒将鎏金酒盏推到他面前,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烛光,“天师若错过这机缘,日后教门困在中原,迟早被儒术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可若能西进西域,便是给五斗米教寻了个铁打的根基。”他拍了拍张鲁肩膀,语气里难得添了几分恳切,“这不是要挟,是让天师教真正名垂青史的机会。”
张鲁盯着酒盏中晃动的倒影,终于长舒一口气。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却让他整个人都通透起来。铜铃声中,他起身深深一揖,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烛影:“张某今日才知,先生胸中何止百万雄兵,更是装着整个天下。”
李儒见张鲁眼底已无半分犹疑,便抬手掩住唇边哈欠:“夜已深,老夫也该歇了。”话音未落,张鲁已抢步上前,亲自搀扶住他的手肘,玄色道袍下摆随着动作在青砖地上扫出无声的弧度。
是夜,天师府西院的铜灯盏次第熄灭,唯余檐角灯笼在风中轻晃。张鲁目送李儒入内,转身时月光正照在他脸上,照见眉峰间舒展的褶皱。
第二日卯时,汉中官吏们便觉异样。往日总是愁眉苦脸的张鲁,此刻身着簇新的道袍,腰间符篆随着步伐轻响,连脚步都带了几分轻快。他穿过府衙回廊时,撞见端着茶盏的小厮,竟破天荒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惊得那小厮险些打翻茶托。
待李儒踏入正厅,张鲁更是亲自迎至阶前,笑容里带着几分难掩的热络:“先生昨夜可安寝?”说罢便引他上座,连斟茶的动作都透着股刻意的利落。厅中文武面面相觑——前日里被西凉人吓得手抖的主公,此刻竟如换了个人,眼中燃着跃动的光。
议事时,李儒随意提及西凉铁骑的布防,张鲁立刻接口:“我已命人清点汉中粮仓,三日内便能筹措十万石粮草。”说罢还转头吩咐次子:“去将你妹妹的生辰八字誊写工整,午时前送来。”
堂下众人听得心惊。往日谨小慎微的主公,此刻竟主动提及联姻之事,且周身散发着与往日迥异的锋芒。几个老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却见张鲁负手立在庭院中,望着天边朝霞,嘴角噙着的笑意,竟似已看到了五斗米教遍传天下的光景。
张贵一愣,望着父亲眼中难掩的激动,喉结动了动:“父亲,这上使不是来迎甄宓姑娘的么?怎又...”话音未落,余光瞥见李儒似笑非笑的目光,后颈蓦地泛起凉意。
“两个都送!”张鲁猛地一甩道袍,袖口扫过案几上的符篆,“琪英温婉知礼,符宝灵慧过人,俱是我张家的掌上明珠。”他转头看向次子,目光灼灼如炬,“去取你两位妹妹的庚帖来,莫要耽搁了大事!”
李儒抚须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扳指。烛火摇曳间,张鲁挺直的脊背与昨日佝偻的身影重叠,他忽而想起昨日宴席上那颤抖的手——不过一夜光景,这汉中天师竟似脱胎换骨。
“天师好决断!”他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眼底精光,“凉王若得双姝,必当厚待汉中。”话音落下时,檐角铜铃骤响,惊起庭中宿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张贵望着父亲与李儒相视而笑,忽觉这初夏的风里,已隐隐有了金戈铁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