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扶摇九万里 作品

第864章 错迎川使 心焦待凉(第2页)

杨松偷偷拽了拽主公袍角,喉间溢出蚊蝇般的低语:"要不...先让乐师接着奏?此刻撤场,反显得刻意..."张鲁望着费祎眼中流转的笑意,忽觉那身天师服重若千钧。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愤懑化作礼数周全的抬手虚扶,声音却像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费长史言重了...皆是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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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箫声再起,却无端染上几分刺目的荒诞。张鲁望着交州手中缓缓展开的蜀锦文书,恍惚间看见贾诩鹰隼般的眼睛正穿透烈日,冷冷盯着这场滑稽的闹剧。

踏入城门的刹那,费祎与谯周便被眼前景象惊得驻足。街道两侧的道路铺上崭新的朱红绸缎,檐角垂落的金丝流苏在风中轻晃,连寻常民居的门楣都悬起了云纹灯笼。鎏金朱雀灯沿着主街次第排开,二十四名持节羽林郎身披玄甲,袍上赤色云纹在烛光中似要腾跃而出,这般阵仗远超二人想象。

"益州竟以如此规格相待!"费祎指节微微发白,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张公心系汉室,我等不及也!"谯周激动得胡须轻颤,广袖下的手指不住搓动:"当年张道陵公治汉中,教民以五斗米道,仁德远播。如今太守承天命而立,这般盛景,足见太守的诚意啊!"

走在前方的张鲁却神色淡然,宽大的鹤氅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这位昔日的五斗米道领袖只是轻捻长须,对身后二人的议论充耳不闻。转过街角,更震撼的景象映入眼帘——绵延数里的赤红蜀锦自街头铺展至巷尾,金线绣就的云雷纹在晨露中泛着微光,将整个城池染成一片绯色。

"此等奢华,纵是长安旧都也难及万一!"谯周望着锦缎尽头高悬的"汉"字大旗,喉结滚动着咽下惊叹。费祎望着沿街张贴的祥瑞图谶,却注意到角落里未及清理的"西凉王驾"残幅,心头突然泛起疑惑。而张鲁的袍角掠过锦缎时,带起若隐若现的檀香,与城中浓烈的节庆气息格格不入,仿佛早已看穿这场误会的真相。

暮色漫过天师府飞檐时,张鲁立在丹炉前,听着檐角铜铃叮咚,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愁云。院外传来脚步声,管事匆匆禀报益州使节已安置驿馆,他挥了挥手,袍袖扫过案头堆积的军报,羊皮卷边角微微卷起,似在无声挑衅。

费祎与谯周在驿馆枯坐至烛泪成堆。白日里十里红锦的盛景犹在眼前,此刻却只剩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张公今日..."谯周欲言又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裂痕。费祎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张鲁转身离去时衣袍带起的罡风,喉间泛起苦涩:"许是另有要事。"话音未落,更鼓声惊破寂静,惊起檐下宿鸟扑棱棱飞过。

天师府内,张鲁盯着案头沙盘上的西凉版图,喉结上下滚动。烛火摇曳间,五万铁骑的部署图泛着冷光,李儒之名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那个号称"乱国毒士"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昔日董卓帐下,李儒仅凭一纸离间计,便让十八路诸侯貌合神离;略施小计,就将天下英才玩弄于股掌之间。张鲁想起李儒的名声,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连丹炉中升腾的暖意都驱散不了这股寒意。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远处更夫梆子声在空荡的庭院里回响,每一声都似敲打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连日来,驿馆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单调地摇晃,费祎与谯周捧着拜帖,每日候在天师府前,却总等来李儒“事务繁忙”的推脱。谯周反复摩挲着被退回的名刺,边角早已磨得起毛:“如此礼数,实在蹊跷……”费祎望着紧闭的朱漆大门,忽见门缝闪过玄色衣角,这哪是没时间来见?明明就是心中满怀忌惮。

天师府内,张鲁捏着密报的手指微微发白,茶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西凉使节已至南门外”的字迹。“再探!务必确认是西凉使节!”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铜雀香炉嗡嗡作响。窗外乌云压城,雷声隐隐,恰如他翻涌的心绪。

半个时辰内,探马三进三出。当第七个斥候浑身泥泞地闯入,再次确认是西凉使节已到城外五里以内,张鲁喉结剧烈滚动,冠冕歪斜也顾不上扶正:“速速备马!传谕百官,以比迎接益州使节更高的九宾之礼出城!”他扯过鹤氅匆匆披在肩头,往城外跑去。

城墙外忽起狂风,卷着未及清理的旧灯笼漫天飞舞,赤色绸缎掠过青石地面,倒像是为西凉使节铺就的血色长毯。张鲁紧握缰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比谁都清楚,这场迎接,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