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成神之日
血日高悬，毁天灭地的力量围绕在莱奥的身上。
借由荣耀之刃，特尔斯克先祖之力在他的身上降临。
这些力量虽然让公爵用掉了一大半，但剩余的部分仍然让莱奥触摸到了他从未接触到的领域。
他的力量在这一瞬间超越了第五阶，来到了第六阶。
这样的力量虽然还不够杀死灾厄之虫，但也足以让他斩开那条寄宿着他弱点的触手了。
“该死的，不，你这只该死的蝼蚁！”
灾厄之虫嚎叫着，嘶哑的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杀意。
但无论怎么嚎叫，祂那被公爵重创的身躯，都需要五秒钟的时间恢复。
而这短暂的五秒。
已经足够了。
“去死吧，该死的虫子！”
莱奥单手握剑，猛地斩下。
锋利的刀刃划破触手的外表皮，澎湃的火焰瞬间灌入其中，将那有十几米粗的触手划开一道口子。
烈火在燃烧，嘶吼在迸发，心脏在战栗。
莱奥冲入了那触手之中。
看到了那灾厄之虫的弱点。
惊讶瞬间攀上了他的面容，但那惊讶只持续了一秒，就变成了原来如此的恍然。
“原来是这样……”
那触手最深处的空间内，被无数幼虫缠绕着的白袍女神，正在轻声的啜泣。
无数的虫子爬在她的身躯之上，啃咬着她，吞噬着她，腐蚀着她。
她圣洁的白袍已经让肮脏的虫子玷污，两行血泪自眼角落下。
“你终于来了，莱奥。”
耳边传来曾在异空间内听到的熟悉女声，莱奥知道那是秩序之神的声音。
“所以，虫子是因为你，所以才活了上千年吗？”
他问道。
“莱奥，没有时间了，杀死我吧，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
秩序之神的声音疲惫无比。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该死的蝼蚁！！！”
嘶哑的嚎叫声响彻天际，触手内的幼虫开始蠕动，一张张人脸从触手的肉壁上浮现。
五秒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么快……”莱奥知道，他必须要做决断了。
公爵和数万北境子民的牺牲决不能白费，灾厄之虫必须死在这里。
他解下背上的包裹。
猩红的朗努基斯之枪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啊，就是这把枪，莱奥，这一刻我等了一千年了。”秩序之神左侧的胸口上，一簇光团亮起：“就是这里，这是我的心脏。”
“你到底是……该死的，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莱奥咬咬牙，举起长枪，猛地朝那光团刺去。
陡然间，朗努基斯之枪的枪头变成了螺旋旋转的dna模样，蜿蜒着贯穿入那光团。
也贯穿了秩序之神的心脏。
“啪嗒”一声脆响。
秩序之神狰狞痛苦的面容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紧接着，缠绕着她，啃噬着她的幼虫石化碎裂，变成尘埃消散不见。
触手在摇晃，肉壁上的人脸也纷纷石化，和那些幼虫一样，破碎消逝。
眨眼的功夫，这条触手就已经化作齑粉，而他的身体也暴露在了穹顶之下。
“嘶嘶嘶~”
血龙马恰到时分地飞到空中，将她的主人驮在身上。
莱奥看着那巨大肮脏的触手一根接一根的石化、分解，那橘黄色的眼球干瘪、腐烂，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真的，杀掉灾厄之虫了吗？”
“不，不，蝼蚁，我竟然让一只蝼蚁杀死了！”教皇的身躯干瘪的像一张人皮，枯槁的嘴巴呼喊着，尖啸着：“莱奥！莱奥·特尔斯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你杀了我，你让祂看到这里了，你让祂看到这里了！”
“哈哈哈，你也跑不了，你们人类，你们这些渺小的蝼蚁，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接下来等待你们的，才是地狱！”
说着，教皇的身躯破碎，连带着破碎为尘埃的，还有祂剩下的全部触手。
莱奥将目光移向城区，那些被深度寄生了的教徒，和他们的母虫一样，化为齑粉。
而那些刚刚被寄生的平民们，则跪在地上，大口的呕吐着，吐出一粒一粒的沙子。
他们身体里的幼虫也都被毁灭了。
“结束了吗？”莱奥眨眨眼，但心头的疑惑却更盛了：“虫子说的祂是什么？为什么说，看见我们了……”
“还没有哦，莱奥，还没有结束。”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耳边，莱奥的瞳孔猛地睁大。
那是秩序之神的声音。
“你，你在哪？”莱奥猛地朝身后扭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赫赫~”回应他的只是轻笑。
“喂，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你之前为什么又提到粘液？诗寇蒂不会有事吧？”
“莱奥，你的好奇心还是这么旺盛，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
“什么事？”
“看天空，用真视之眼，莱奥。”
跟着耳边秩序之神的声音，莱奥抬起头，望向被血雾遮蔽着的苍穹。
真视之眼中，以列式顿城为中心，方圆百里，甚至千里的超凡力量粒子，正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聚集。
那些粒子构成了若桌子一样的形状。
那是一张巨大的血色长桌，桌子的一头在莱奥的面前，而另外一头，却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那是……”
“这是怎么回事……”
穹顶之下，刚刚沉浸在战胜虫子喜悦之中的人们，突然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黑骑军、教徒、刺客小姐。
所有超凡者都一样，他们趴在地上，凝视着那长桌，瞳孔涣散，眼神迷离。
属于他们的超凡粒子，正被从身体里剥离，朝着那长桌聚拢。
而那些没有超凡力量的平民们，更是像那灾厄之虫一般，石化，分解化作齑粉，飞上高空。
莱奥终于明白了，灾厄之虫口中的地狱是指什么。
眼前的这一幕，比起刚刚的人与虫之战，更像是地狱。
真正的人间地狱。
“主……主人……我……”
神识中传来诗寇蒂小姐的声音，莱奥能够感受的到她灵魂的虚弱。
城郊的宅邸之中，正在分娩触手的诗寇蒂小姐，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在被剥夺。
“莱奥先生，暗影不听我使唤……”
卡洛琳小姐从影子中现出身形，依偎在莱奥的怀里，呼吸急促。
“嘶嘶……”
马鸣声虚弱不堪，血龙马摇摇晃晃地驮着莱奥，降落到远处的钟楼之上。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事……”
一切的一切都在毁灭，都在分解。
天地间，仿佛只有莱奥一个人，没有受到那长桌的影响。
他疑惑，他不解，他不知道他的敌人是谁，是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现实还是梦境。
就在这时——
“叮当~”
清脆的声音骤然在耳廓内回响，就像是有人用小锤击打铃铛，宣告着宴会的开场。
那铃声震荡着精神，冲击着灵魂，让莱奥的眼前浮现出了幻象。
血色的苍穹突然变成了血色的天花板，高雅悠扬的管弦乐突然在耳边荡起涟漪。
那张穹顶之上的猩红长桌消失不见。
不，祂没有消失不见，祂出现在了莱奥的脚下。
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脚下。
没错，列式顿城内的所有人，都是这张血色餐桌上的食物。
这是一场血宴。
除了莱奥以外的所有还活着的人，他们的五官同时渗出鲜血，他们的皮肤同时开始皲裂。
他们都听到了，宴会开场的铃声。
他们都触碰到了，自己身体下方浮现出的一张一张的银盘。
他们都嗅到了，自己成为食物的味道。
他们都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他们都看到了——
在猩红长桌的尽头，一个穿着红色长袍，手拿触手权杖的人影，正在款款走来。
祂的步伐平稳，仿佛跨越了无数世界，无数时间，无数维度，来到了这里。
他们都是祂的食物。
“饕鬄之主，灾厄之虫的主人，火焰熄灭后的访客，超越第九阶的生命，暴食权柄的拥有者，真正的邪神……祂的身份有很多，莱奥。”
耳边响起秩序之神的声音，莱奥再一次转头。
这一次，他看到了秩序之神。
她还是那副样子，穿着洁白无瑕的长袍，面容无法用言语形容，就仿佛任何的词语，在她面前都是一种亵渎一样。
“所以，祂就是灾厄之虫口中的……那个祂？”莱奥咬着牙齿：“所以，你早就知道灾厄之虫死去，祂就会来到这个世界？”
低沉而无意义的呓语在耳边回荡，看不清楚内容的画面在瞳孔上闪烁，光怪陆离，精密幽邃，热烈澎湃。
莱奥受到了饕鬄之主的污染。
他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一半的脸在笑，一半的脸在哭，一半的身躯想要逃跑，另一半却握紧朗努基斯的长枪。
记忆在消亡，嗅觉在消失，身体在失衡……莱奥近乎要崩溃。
但这在超凡者之中，已经是状态最好的那一位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祂会到来。”秩序之神看着莱奥，双手捧住他的脸：“但现在，到来的并不是祂的本体，只是祂的虚影。”
“什么？”
“他的本体，真正的邪神，会在火焰完全熄灭之后才来到这个世界，准确来说，是这个纪元，莱奥。”秩序之神的声音无比温柔：“我们所在的纪元，是第五纪，是属于人类的纪元，火之纪元。而属于这些邪神们的纪元，是第六纪，深海纪元。”
“深海纪元？海洋吞没火焰？”
“不，是一切的火焰消失，冰冷的如同深海一样的黑暗，这就是深海纪元，莱奥。”秩序女神紧紧盯着莱奥，眸子中满是不舍，就像是要把他的一切都记在眼睛中一样：
“若是火焰熄灭了，那么这个纪元就会终结，所有的人类都会毁灭。”
“等等，若深海般冰冷的黑暗，火焰熄灭，黑暗之地……那些夜魔，魅魔，巨龙……那些异族？”莱奥突然睁大了眼睛。
“赫赫，你还是这么敏锐，莱奥。祂们中，有的是前四个纪元的幸存者，有的是邪神们的信徒，祂们都一样，祂们都渴望让火焰熄灭，让深海降临。”
“但人类，不愿意。”
“所以，我们研究法则，我们汇聚超凡，我们用我们的智慧，寻求阻止纪元毁灭，阻止人类灭绝的方法。”
“于是，就有了我们，就有了火之教派，就有了八位正神，就有了我。但，人类终归是人类，就算拥有了权柄，我们也没办法完全掌控，真正的神灵已经超越第九阶，而我们中最强大的那一位也才刚刚到达第九阶。”
“原来是这样……”莱奥消化着这些信息。
“莱奥，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是这个纪元仅存的人类了。”秩序之神继续捧着莱奥的脸颊：“帝都的火焰，早就被邪神的信徒给寄生了，就像祂们寄生在我的身上一样。”
“八位正神也是如此，这样下去，火焰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而到那时，真正的邪神就会降临，深海的时代就会到来，人类将灭绝殆尽，想要让火焰继续燃烧，就要把这些寄生着的邪神眷属全部杀掉。”
“那……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莱奥按着左胸，问出自己最大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认识我，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诗寇蒂，对，诗寇蒂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是特殊的，莱奥。我尊重你的选择。”
“什么？”
“饕鬄之主的虚影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当祂降临，北境将不再剩下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灵。”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秩序之神就像没听见莱奥的话一样，继续自说自话：“如果你想逃，我可以带你走，我可以把你送去帝都，也可以把你送去罗伯特，送去机械教会。”
“喂……”
“但如果你想拯救这座城市里的人，拯救和你有过羁绊的一切，拯救诗寇蒂，卡莲，卡洛琳，卡特，黑骑军……那么你就要做好准备了。”
“做好什么准备？”莱奥放弃了追问。
“与邪神战斗的准备。”
“……”莱奥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秩序之神，接着又看向那正在不断接近的饕鬄之主虚影。
明明那虚影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已经战栗无比。
他的身体先灵魂一步，产生了悚然与惊惧的反应。
恍惚之中，他似乎已经变成了那位邪神的食物，被那位邪神的刀叉分割着肉体。
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吗？
“如果我逃走，诗寇蒂她们，能跟着我走吗？”莱奥低下头。
“不，不可以，这里的所有人都被饕鬄之主盯上了，除了你，谁都无法离去。我说过了，莱奥，你是特殊的。”
“是吗？”莱奥缓缓抬起头，对上秩序之神的眼神：“那么，我选择战斗。”
“你确定吗？”
“啊，我确定。”莱奥长舒一口气：“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已经拥有这么多了啊……”
如果没有诗寇蒂，如果没有卡莲，如果没有他所拥有的一切，莱奥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但现在，他会选择战斗。
外乡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宅男，他没有车，没有房，没有让人羡慕的家室，没有被人仰慕的成就，更没有体贴的爱人，甚至没有可以付出全部信任的朋友。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拥有了这一切，拥有了无条件爱着她的诗寇蒂小姐和卡莲小姐，拥有了可以托付忠诚的卡特伯爵，拥有了爱戴他，信任他的黑骑军，拥有了……
正因为拥有了这一切，他才格外珍惜。
他不想让她们，死在这里。
更何况，既然秩序之神问了他这个问题，就一定有方法，帮他战胜饕鬄之主。
人类最伟大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而莱奥，永远不缺少勇气。
“无论重来多少次，你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啊，莱奥。”秩序之神看着莱奥，双眸中满是朦胧。
那似乎是遗憾，是惋惜，又似乎……是静静流淌的爱意。
“什么？重来过？”
“莱奥，那么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秩序之神朝他笑着：“来吧，用你的力量，从我身上取走对付邪神的武器。”
“我的力量？我有什么……等等。”莱奥的疑惑戛然而止，他看向秩序之神，无形的触手自虚空中而来：“你，是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