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卡莲颤抖无比的心意
特尔斯克城堡。
“进来。”
静候侍者推开厚重的红木漆门，莱奥看到老公爵正端坐在王座上，擦拭着长剑。
白布从锋利无比的刀尖滑下，露出反射着血月猩红光芒的刀刃，公爵微微挑眉：“你来了，坐吧。”
“是，公爵大人。”
莱奥走到靠近他旁边的椅子，轻轻坐下，也不说话，静静等待着他将那柄利剑擦拭干净。
公爵的身躯比起上一次见面似乎又老了一点，头发已然全白，皱纹自鬓角扩散，几乎布满整张脸。
他老的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
“莱奥，这把剑叫做荣耀之刃，咳咳。”公爵咳嗽两声，将长剑拿起：“这是第一位特尔斯克公爵，也就是我祖先的佩剑，她当时就是用这把剑，引动秩序的力量，为人类开拓出这片容身之所。”
“而当年，这把剑斩杀的最后一只怪物，你猜是什么？”
“那虫子？”莱奥试探道。
“没错，是那虫子。”公爵叹了口气，挥动长剑。
火光自他的脚下亮起，紧接着朝门廊处引燃一盆接一盆的焰火。
最后，整个王座厅内所有的火盆都亮起，天花板上，几幅连续的壁画映入莱奥的眼帘。
这些壁画似乎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上方的红色与绿色已经氧化成黑色与蓝色，甚至有不少的部分露出了斑驳的墙壁，看不清楚上面画着的是什么。
有限的比较清晰的壁画上，画着一位位身着黑甲，带着特尔斯克族徽的战士们，跟在身着白袍的少女后面，在林子内穿梭。
阴影里，有几颗硕大的眼球窥探着他们。
“灾厄之虫，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有想到……祂真的存在。”特尔斯克公爵昂起头，看向壁画：“一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秩序之神的指引下，来到北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在秩序之光的引导下，我们来到，我们看到，我们征服，直到我们遇到了那虫子，那只试图渎神的虫子，灾厄之虫。”
“家族第一代领袖，也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位第七阶的神圣骑士，玛丽安·特尔斯克，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
“传说中，她在秩序之神的引导下，率领特尔斯克家族的战士们，与灾厄之虫战斗了49天49夜，终于将其杀死，而玛丽安也因此受伤身亡，只留下这把寄宿着她力量的荣耀之刃。”
“秩序之神感念玛丽安为了杀死渎神之虫而付出的努力，于是降下神谕，让一道巨壁自无中生出，拔地而起，保卫人族。”
“那护佑北境千年的巨壁，也以祖先的名字命名。”
莱奥静静听着公爵的诉说，意识到那壁画上的白袍少女，就是秩序之神。
而那巨壁，指的就是被古龙毁坏的玛丽安巨壁。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特尔斯克有能力造出这么大一块巨壁，却没能力对付黑暗之地内的异族。
因为那巨壁根本不是他们搭建的，而是秩序之神的神谕。
“这就是壁画的内容了。”公爵低下头：“千年时光已过，很多典籍都莫名其妙地损毁，当初那一战到底有多么惨烈，我也未得而知。”
“莫名其妙地损毁？”莱奥皱下眉头。
“嗯，有被火烧掉的，有被老鼠啃烂的，还有因为洪水而被淹掉的……一千年的时间，会发生太多事了，就像这壁画一样。”公爵摊摊手，指了指头顶。
莱奥点点头，但目光却仍带着疑惑。
他看到壁画的最后一张，依稀画着白袍少女被钉在十字架上，而她的头顶，正盘悬着一个长满触手，浑身眼球的大虫子。
简直与那天莱奥在地下密道里看到的场景如出一辙。
而最让莱奥疑惑的是，那张壁画的下方，画着不少特尔斯克家族的成员，以及一个熟悉而又模糊的标记。
但那些成员的脸上，没有悲伤与惋惜，反而带着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秩序之神死了，他们却在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灾厄之虫还在？
那个熟悉的标记是什么？他在哪里见过？
“莱奥。”
公爵沉吟，目光隔着空气与他碰撞在一起：“你认为，那虫子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这一千年中的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莱奥摇头，收回了疑惑：“但我知道，祂已经把目光移向了北境的一切，平民、贵族、教徒，每一个人都是祂的食物，每一个人都是祂的卵巢。”
“呼……”公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嗯，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害怕？
听到这话，莱奥神情一怔。
在来之前，他预想过今晚这场对话，会出现的各种情形，他甚至预想过老公爵突然站起变成一只虫子，然后一口把他吃掉……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公爵会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莱奥，得到你的讯息之后，我去了一趟教堂，当然，是隐藏气息过去的。”公爵仍然闭着眼睛：“一方面是去确认你说的话是否真实，另一方面，也是我想去试一试，能不能靠偷袭直接干掉那只虫子。”
“这……”莱奥又一次惊讶。
他没想到公爵的动作这么快。
“但很遗憾，我不知道。”公爵摇摇头，苦笑让他的脸更加腐朽：“虽然依靠荣耀之刃，我能借来一部分玛丽安祖先留下的力量，但……我不认为现在的我能够对付那只虫子。”
说到这里，公爵睁开眼睛：“祂太强大了，那只虫子身上的力量要比古龙还要伟岸，那是远远高于人类的生命形势。”
“或许全盛期的我，使用上祖先的力量，暂时达到第七阶之后，能够杀死祂，但现在，呵，我认为我的赢面不足三成。”
莱奥静静听着公爵的话，以他对公爵的了解，如果只是打不过那只虫子，他是不会说出害怕这样的话的。
公爵的才智，绝不在他上一世的那些雄主之下，能让他感到棘手，甚至害怕，必然还有别的原因。
果然，公爵停顿几秒后，颓废地靠在椅子上：“我知道，莱奥，你会觉得我很陌生，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陌生。”
“北境的军神，一生未曾打过一场败仗，将贵族与夜魔都算计在其中的特尔斯克公爵，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但，这一次，我真的感觉到了恐惧，那是……有可能赢不了的恐惧。”公爵仰望着苍穹之上的红月，唏嘘不已：“我都算过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但还是想不到一个一定能赢的方法。”
“你知道吗？罗根比我们早回到王城快一个月，我本以为那是她怯懦避战。但现在看来，她是特意早回来，利用我不在城里的机会，让虫子大肆感染。谁知道现在的列式顿城内，到底有多少人身体里被种下了虫卵？他们又分布在哪里？都有什么样的能力？”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老部下会不会也被寄生了。”
“而这些人，会在罗根加冕的那一天，直接成为威胁特尔斯克城堡的力量。”
“原本，这些人并不可怕，我相信我的黑骑军战无不胜。但现在，贵族的叛军也会在那一天动手，黑骑军需要跟着你去平叛，无暇顾及我。”
“所以，我能动用的军力就只剩下城堡的亲卫，要以这样的军力再加上一个垂垂老矣的我，对付一只比古龙还要强大的虫子……真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啊。”
“……”莱奥静静听着公爵的话，他没有去问“为什么不主动出击”这样的问题，因为他相信他能想到的事情，公爵肯定也能想到。
果然，公爵接着说道：“嗯，主动出击也是不行的，我如果把黑骑军调进城内对付教会，道格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会放出夜魔，配合教团发动叛乱，结果可能会更糟。”
“至于求援这条路……罗根加冕的时间是四天之后，这么短的时间，无论是帝都还是东境西境，从哪个方向调兵都来不及。更何况，下了这么一盘大棋，祂又怎么可能允许我，把求援的士兵派出去？”
“这步棋，无论怎么走，都是错误，反倒是跟着那虫子的节奏，在罗根加冕的那一天迎击，是最有可能赢的选择。”
“虽然不想承认，但从一开始，从我不知道罗根是虫子，乔安娜是虫子，教皇是虫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算计了。”
“他们在利用我的谋划，来算计我，真是让人发笑。”
这就是情报的重要性啊……
如果公爵早就知道灾厄之虫的存在，他必然不会被算计，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莱奥舔舔嘴唇，意识到了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速度。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在你被虫子击败之前，就把叛军全部清理，再来驰援你，我们就有可能赢。”莱奥问道。
“嗯，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公爵点点头：“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但你应该也清楚，我们能想到的，那虫子估计也能想到。”
“所以，你那一天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躁动的夜魔和贵族的叛军，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虫子大军。
“那么莱奥，你有信心搞定祂们吗？”
“呼……”莱奥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打趣道：“有，倒是你，有信心坚持到我搞定吗？”
经历过大大小小这么多风浪，他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道挣扎求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