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有故乡 作品

第 5章 强龙辗压地头蛇

城主府的客厅里弥漫着尴尬的死寂,檀香在铜炉里明明灭灭,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紧绷。黑曜城城主瘫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绯红锦袍的下摆堆在脚踝,露出的袜子沾着草屑——显然是被仓促叫来的。他双手死死攥着扶手,指节泛白,每隔片刻就偷瞄一眼旁边的沧海派执法长老,像只受惊的兔子在观察猎人的脸色。执法长老的笑脸比哭还难看。他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的血痂被唾沫浸得发亮,却硬是扯着嘴角维持着和煦:“廖少侠旅途劳顿,城主府已备下最上等的客房,雕梁画栋,还有……”

“客房在哪?”廖关过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似的慵懒。他斜倚在门框上,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青砖,带起细微的尘埃。“你这城主办事磨磨唧唧,从城门到府里走了三刻钟,再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

他站直身子,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城主:“明日辰时,我再来问正事。”

话音未落,转身就往内院走。玄铁令牌在腰间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打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乐栖梧赶紧拽着林清清跟上,路过客厅门槛时,她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执法长老的笑脸瞬间垮了,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凝成实质,而城主正偷偷用袖子擦额头的汗,那副模样,活像怕被先生责罚的学童。

“廖师兄也太大胆了吧?”乐栖梧凑到林清清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那可是沧海派的执法长老啊,刚才看他攥拳的样子,指节都快捏碎了。”

林清清没作声,只是望着廖关过挺拔的背影,眉头微蹙。她不懂,明明可以按章程办事,为何非要把局面搅得如此紧张?医家讲究“和为贵”,可廖关过的行事风格,却像把出鞘的刀,时时刻刻都在挑动对方的底线。

廖关过自然不是意气用事。

他踏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耳廓微动,捕捉着身后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是沧海派的暗哨,正借着廊柱的阴影缀在后面。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激怒沧海派,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没有一定的把握自然不会做什么无缘无故的事情,倒是真的没有想到沧海派是个纸老虎,被一块令牌震慑住,沧海派出手的招式,沧海派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廖关过身上,这就是廖关过要的。

熔山城的地脉深处,

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水腥气。岩壁上渗出的水珠顺着褶皱滑落,在地面聚成蜿蜒的细流,映着水分身周身散出的淡蓝灵光,像碎掉的星子在蠕动。

“踏浪式……”水分身低声呢喃,抬脚向前迈去。

脚跟落地时轻若鸿毛,脚尖抬起时却带起细微的气流,青石板上的细流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无形的手掌拂过。这步子正是模仿沧海派的踏浪式,只是比宗主施展时更内敛,灵力流转间竟带着水脉特有的柔韧——方才在城主府一路观察,那些藏在廊柱阴影里的暗哨,脚步声里的破绽早已被他刻进记忆。

再走三步,步伐渐稳。岩壁上的水珠突然悬浮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海浪拍岸前的蓄力。水分身停下脚步,指尖在眉心一点,淡蓝灵光骤然收敛,周身的水汽开始扭曲、重塑。

不过数息,原本与廖关过一般无二的身影,已变成个穿着灰衣的少年——眉眼普通,左额角有块浅褐色的胎记,正是方才在城主府外扛着长戟的沧海派弟子模样。连衣料上沾着的铁锈味,都与记忆里那名弟子分毫不差。。

“皮囊易仿,气韵难学啊。”水分身活动着脖颈,声音也变得少年气十足,带着几分尚未脱净的青涩。他抬手摸了摸额角的胎记,那是用凝练的水汽模拟出的质感,指尖划过,竟真有粗糙的触感

这便是水分身的妙处——借水脉之力聚形,既能承载本体的神识,又能随心意改变样貌,最适合潜入查探。

转身走出妖窟时,身影已融入石窟的阴影。他没有选择寻常路径,而是沿着地脉的缝隙穿行,足尖轻点在凸起的岩石上,身形轻盈得像片顺水漂流的叶子。穿过三层暗河,跃过七道断层,不过半个时辰,黑曜城的轮廓已在前方的夜色里浮现。

“演戏得走全套。”

水分身望着城墙下巡逻的卫兵,故意放慢脚步,佝偻着背,像个偷溜出城的偷懒弟子。他甚至还学着记忆里那名弟子的模样,路过哨卡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引得卫兵低声呵斥,才慌忙跑开。

妖气是在穿过护城河时闻到的。那股味道混杂在水汽里,腥甜中带着腐朽,像陈年的血渍泡在泥潭里。水分身循着气息转向城东的乱葬岗,那里的地面比别处低陷三尺,杂草下的泥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妖窟的入口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贴着岩壁绕行。指尖抚过粗糙的石壁,突然顿住:那些看似杂乱的沟壑里,竟藏着规律的波浪形凹痕。

不是自然风化的痕迹。

水分身凑近细看,凹痕的边缘还凝着极淡的灵光,指尖触上去,能感受到残留的水行灵力——这是某种掌法反复轰击留下的印记,而掌法的灵力流转,与沧海派的“沧海怒涛掌”如出一辙。

“沧浪派……”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木子给的情报里写得明白:南方三蛟蛇盘踞黑水河,最擅长借水势布毒阵,而沧浪派的山门,就建在黑水河上游的峭壁上。两派一衣带水,却从未听说过冲突,本就透着古怪。如今妖窟岩壁上的掌痕,无疑印证了某种猜测——沧浪派不仅常来妖窟,甚至可能与里面的妖物暗通款曲。

只不过今晚过了,就算不是作对也是作对了。

水分身的脚掌落在妖窟湿滑的地面,踏出的步子带着微妙的韵律——脚跟先碾后抬,脚尖点地时带起细碎的水花,恰如沧浪派踏浪式的起手式,只是灵力运转被压缩到极致,仅在足尖三寸处形成圈淡不可察的水晕。

岩壁后掠过几道灰影,是妖窟里巡逻的低阶妖物,它们的竖瞳在黑暗中亮起绿光,扫过水分身时却毫无反应。这身灰衣弟子的伪装太过逼真,连身上散出的那点稀薄水行灵力,都模仿了沧浪派外门弟子的水准,混在妖窟本身的驳杂气息里,就像水滴汇入泥潭。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水分身暗自思忖,指尖却未放松。廖关过本体的霸体之力透过分身传导,让他对妖气的感知敏锐如刀锋——寻常修士或许只能闻到笼统的腥膻,他却能分辨出妖气中夹杂的情绪:

左侧岔路传来的妖气暴躁如沸油,该是那条擅长喷吐毒液的蛟蛇;右侧妖气飘忽不定,带着风掠水面的轻快感,必是速度见长的老二;唯有正前方的妖气沉凝如深潭,即便隔着百丈岩壁,仍能感受到那股碾压般的水势威压。

就是这里了。

廖关过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锁定了蛟蛇老大。

那家伙能引动暗河倒灌,依仗的无非是对局部水脉的粗浅掌控,可在真正的龙族面前摆弄控水之术?简直是孩童挥舞玩具刀,看似唬人,实则破绽百出。

至于另外两条——毒蛟的毒液水中难防;速蛟身形灵活,不好压制下,攻击他们毫无意义。

分岔路口的石壁上布满爪痕,左侧的爪印边缘泛着暗紫色,毒液侵蚀的石质已变得酥脆;右侧爪痕浅而密,像被疾风扫过;唯有正前方的通道,石壁光滑如镜,竟像是被水流常年冲刷而成,连爪痕都带着圆润的弧度。

水分身毫不犹豫地踏入正路,身影融入通道深处的幽暗。越往里走,空气中的水汽越浓,渐渐凝成可见的白雾,吸入肺腑时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水汽,而是蛟蛇老大常年盘踞,吐纳间散出的本命寒气。

“倒是懂得借水养气。”水分身嘴角微扬。通道尽头的景象豁然开朗,竟是个直径数十丈的天然石窟,顶部垂下的钟乳石尖端凝结着幽蓝水珠,每颗水珠坠落时都精准地砸在下方的暗河水面,发出“叮咚”脆响,在空旷的石窟里漾开层层回音,倒像是某种诡异的计时方式。

暗河中央的巨石上,盘着条足有水桶粗的青灰色巨蛇。它的鳞片比另外两条更显陈旧,边缘泛着磨损的白边,唯有头顶那对尚未完全成型的龙角,透着玉石般的光泽。

此刻它正闭着眼,蛇腹随呼吸起伏,每一次吐纳,暗河的水面就随之涨落半寸,石窟顶部的水珠坠落速度也跟着变快——显然在修炼某种借水势增幅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