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北海 作品

第69章 织娘断锦>>44(中)

蓝色链接地址投影在屏幕上,放大了数倍,而鼠标指针已变成手型模式,等待着真相的审判。“任经理,这报告是你们组出的没错吧?要么你当日汇报有问题,要么今天说法有误,总之两样得占一个,你给个准话呗?”

在半晌沉默中,吴铭乐了,假意体谅道:“那这样,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份文档,帮任经理回忆回忆细节。”于是,他按下了单击。

短短几秒的浏览器缓冲时间里,任锦欢神经紧绷,他比谁都清楚里面的内容,白纸黑字,他逃不掉。

然而,网页打开后,审判并没有如期而至。大屏上只有一行系统提醒:“you don’t have access”――文档权限为C4级,如需访问,需向编辑者或管理员提交申请。

任锦欢一愣,他没设置过权限,脑中闪过猜测,他看向林染青,而对面的吴铭也一时傻眼,胜利就在面前居然还来了个绊子,他急切道:“任经理,你把权限打开,你这样做怕不是心虚不敢承认?”

“你误会了,这份报告含有公司关键数据,前段时间公司上下落实信息安全规范,你我作为管理者都应该有这个意识,如要查看,请根据流程申请审批。”任锦欢放慢语速,给了个正儿八经理由。

吴铭不以为然:“你这是找借口,况且各位老板都在,有什么不能现场看的,你打开让大家瞧瞧,也是自证。”

然而任锦欢并无动作。

“行了,吴经理,到此为止。”金向棠这时发话,“本次讨论规定在一小时内,现在已经三点。”

吴铭张着嘴呆愣住,低头看表,又想起这表他妈的走快了,“我……诶不是,这……”

金向棠继续下达官方指令,让吴铭不得不吞掉后半截话语:“辛苦两方今天的正反分析,都对这次策略提供了有用参考,若有下一步计划,我将另行通知大家。”

“可是我觉得吴经理的argue不无道理啊……”dennis冷不丁开了口,望向任锦欢,“我也很好奇任经理的论证到底有没有问题。”

金向棠接道:“如有疑惑,可以场下交流,但工作讨论应该遵循时间观念,一小时就是一小时,没有延迟作答的特殊性。”

dennis转过脸调侃道:“eric,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板了?事实仅一步之遥,对策略定夺也有帮助,为什么不让任经理给我们看看?”说罢便要求任锦欢打开,吴铭见有人撑腰,跟着煽风助势。

金向棠看着被迫使的那人,冷淡瞪向dennis严正道:“我已经说了,会议有会议的标准,超出时效的细节质询不在讨论范围,dennis,很感谢你筹办本次对抗分析,你的职责已经尽到位了。”

dennis暗想,你这标准还真是so **ing flexible,“我只是让任经理解释一下,eric,你这么严肃是干什么?”

金向棠刚要维护,却忽然听到一声中年质问――“这个问题需要讨论这么久吗?”是方老板,他抬起脸,无任何情绪。

会议室里即刻缄默,如同录音磁带播转到消磁部分,上位者的声音在缄默中尤为明显,缓而不慢的语速听起来不怒自威:“既然是说好的规则,那就按规则来,选手是,裁判也是,三比三,不是四比四。”

最后这句是针对身旁的两位评审,让dennis收了声,也让金向棠无法再出面。

方老板这时看向任锦欢,道:“春节前你那次汇报我有印象,你的确讲了海外。”

任锦欢深吸一口气,没办法,最高当事人都来指证,他没有退路。金向棠将目光抛过去,与他陷入同频的僵局。

“只是,海外自然积累收益这部分我比较模糊,不确定你有没有提。”方老板道,“既然有人质疑,最好给个明确回应,你刚刚在会上说到‘信任’,从管理者角度看,过去的经验只是主观参考,而当下的事实胜于一切雄辩。现在你有一个机会,亮出你的事实,证明你的‘信任’。”

任锦欢微微阖眼,接下面前上位者的递话,对方性格比他想象中更铁正冷肃,也更无情。他点开在线文档管理页面,开启了几分钟前被关闭的权限。

瞬间,屏幕浏览器自动刷新,大片文字图表悉数显示,而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加载完毕前的刹那,一个编辑者头像同时消失在右上角。

吴铭忻忻得意将屏幕滚动至结论部分,快速扫读起来,然而越往下,脸上喜悦渐渐变成愕然,这篇报告完全没提海外收益趋势,一字未提,只有普通的海外竞品盘点,为了呼应当时的新业务经营主题。但他分明记得,是确确实实存在这部分的。

他诧异抬头,正好对上对面的任锦欢,对方手指轻点桌面,靠着椅背,平静面容上慢慢绽出浅笑,朝他莞尔挑眉。

吴铭想到什么,连忙去看文档的历史编辑记录,可是已经被全部清空,他当即指摘道:“这份报告被你修改过,你删掉了那些数据。”

任锦欢没回应这个同级,只与方老板道:“这就是

我给的事实。”也是被你定义的“信任”。

方老板望着他,几秒后承认:“可以,那就以你的事实为准。”然后与其他人道:“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在国内职场,上位者讲出这句话,意思就是不要再提问,显然,这里没有读不懂潜台词的人,金向棠顺势宣告了本次会议的结束。

“方老板,”散会后,任锦欢追上中年长者,“谢谢你的宽容,没有追究背后细节。”

“你已经拿出了事实,是你自己的证明。”方老板道。

“所以你选择相信那个事实吗?”任锦欢冒险问道。

方老板面色不变,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任锦欢便道:“我不认为我说的能影响到你,你的人生经验远甚于我,作为Ceo,你对人、事的判断处理自有一套沉淀后的标准,我们所认识的你,局限于工作身份,无权评价过多,只是,我曾听秦老师谈起过你,在他的叙述中,你鲜少以公司掌舵者形象出现,更多是大学室友、饭搭子、一个有激情的同侪,他会因为一个电话来到阿拉丁,不是基于当下事实利益,而是过去情谊产生的‘信任’。事实胜于雄辩没错,但眼见也并非全然真实。”

中年长者听他讲完,简单陈述道:“你在为老秦讲话。”

“是。”他作了肯定。

“你在会上已经做过一次。”

任锦欢明白他暗示,道:“这确实是不明智行为,但我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出于那层上下级关系绑定的利益。”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秦老师曾经对我的理解,以及他对我的‘信任’。”

方老板这时重新看过来,细细审视他:“你跟我印象里也有不同,以前你汇报时我注意过你,是个讲究四平八稳的,不像今天这么铤而走险。”

这句话没有流露过多表态,任锦欢也难以揣测对方现在情绪,只能在审视目光中等待下文。

半晌,面前长者别过脸,神情稍有松弛,问道:“老秦在医院里还好吗?”

他微愣,忙道:“手术很顺利,没有大碍,听秦老师家人说,食欲精神都在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