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父子得意(第2页)
残月如钩,斜挂在天际。军营外的山坡上,夜风卷着沙砾掠过刘秀的衣袍,发出细碎的呜咽声。远处真定城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是谁撒了一把碎金在墨色绸缎上。
刘秀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怀中玉佩的纹路——那是块上好的和田白玉,正面雕着并蒂莲,背面刻着&34;长相守&34;三个小字。阴丽华给他系上时,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玉上。
&34;主公。&34;冯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靴底碾碎枯草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34;婚事已定,三日后成婚。&34;
刘秀没有回头。他望着远处城中最亮的那处光点——那是真定王府,此刻想必正张灯结彩筹备婚事。夜风突然转急,吹得他眼前一阵模糊。不知是风沙迷了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34;季文。&34;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34;你说,若丽华听闻此事&34;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拇指重重擦过玉佩边缘,在指腹留下一道红痕。
冯异沉默良久。山坡下的军营传来更鼓声,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
&34;阴小姐会明白的。&34;冯异最终这样说道,却不敢看主公的背影。月光将刘秀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荒草上,像柄插进大地的断剑。
刘秀突然低笑一声。这笑声比哭还难听,惊得草丛里的蚱蜢都噤了声。&34;明白?明白什么?&34;他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在月光下清晰可辨,&34;明白我为了十万大军负她?明白我连拖延些时日都做不到?&34;
怀中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心口发疼。那日南阳分别,阴丽华站在渡口,柳絮落满肩头。她说会等他,等他功成名就,等他八抬大轿来娶。可如今
&34;三日后&34;刘秀仰头看月,喉结剧烈滚动,&34;三日后我就要另娶他人。&34;
冯异看见主公攥着玉佩的手背暴起青筋,骨节泛白,像是要把那玉捏碎,又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夜风卷来军营灶膛的余烬,几点火星飘过两人之间,转瞬即逝。
&34;主公若实在&34;冯异刚开口就被打断。
&34;不必说了。&34;刘秀抬手抹了把脸,再放下时已恢复平静。唯有眼角一点水光被月光照着,亮得刺眼。&34;王郎大军不日将至,数万将士的性命&34;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34;比我那点儿女情长重要。&34;
远处传来守夜士兵的咳嗽声。刘秀突然解下玉佩,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在冯异惊愕的目光中——重新系回腰间。
&34;就让她恨我吧。&34;他转身往军营走去,衣摆扫过沾露的野草,&34;总好过&34;余音散在风里,冯异只捕捉到几个零落的词,&34;误她终身。&34;
山坡下,巡逻的火把连成一条游动的火龙。刘秀走进光里,背影笔直如枪,唯有腰间那枚玉佩在转身时闪过一道寒光,像滴悬而未落的泪。
五更鼓刚过,真定城就沸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