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来顾见春 作品

第25章 鸽子,邀约(第2页)

  谢景之了然,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

  “无甚大事。只是秋冬交替,有些受凉,倒是惹月儿牵挂了。”

  “才没有牵挂呢。”月儿面上有红霞掠过,“月儿只是担心,好不容易练了一支舞却没有人看罢了。”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反应过来,“竟是受凉了?景之哥哥你向来畏寒,前日里月儿不是差人送了个手炉过来,你可有用着?”

  他点头:“用着呢,你看。”

  他从榻上取来这精致过头的雕花小手炉,又搁在腿上。

  月儿见状,这才减了几分担忧,说道:

  “快入冬了,景之哥哥这屋子里一定要烧得暖些。夜里风大,切莫敞着门窗,不然腿又要疼了。”

  “呵呵,老毛病了,也无妨。”谢景之笑了笑,点头称是。

  ——那是他十八岁,受大皇子算计,惹了父皇不悦,寒冬腊月就让他跪在御书房外的雪地里,反省了一整日,之后便高热不断,卧榻两月有余,双膝都失去知觉。还是母妃从妙法寺带了位高僧回来,才为他治好了双腿。

  不过从此以后,每逢冬日,双膝便疼痛不绝,受不得一点寒气,直到春日回暖才见好转。不过他也因祸得福,得以请旨接母妃回宫,后来亦让那大皇子付出了代价......

  月儿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不免担心。但转念一想,便说道:“月儿听舅舅说,待到冬天,外面都是雪,横竖也练不成舞,让月儿日日待在你这里,好好照看你。”

  谢景之莞尔一笑:“那不成,月儿若是每日在我这儿,那些门客朝臣都无心政事,光顾着看月儿跳舞了。”

  ——江家,这便坐不住了吗。

  他心念一动。

  “好呀!景之哥哥,你又取笑我!”月儿佯怒说道,“亏我还如此担心你!”

  话说出口,她小脸一红,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再多说。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半晌,谢景之抚了抚她的青丝,宽慰道:“近日诸多事务缠身,没法一直陪着你。若是你不嫌我这东宫无趣,搬来住也好。”

  “怎会无趣?月儿开心还来不及。”月儿脱口而出,情不自禁地笑道,“月儿这就帮景之哥哥端药去!”

  她轻盈地消失在眼前,红霞过眼,不可捉摸。

  谢景之刚要说些什么“小心”“慢点”的提示之言。

  忽然外面一阵风起,打眼一看,秋意已尽,窗外那棵梧桐树渐生颓势。这一阵风过,又是落叶纷纷,枝头所剩无几。

  恍惚间,他看到那紫衣少女立于树下,目光淡然。

  他胸口一滞,突然用绢帕掩在唇边,咳嗽不止。

  ......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男人身上挂着珠宝,在月光的照射下华灿夺目,熠熠生辉。可他碧色的眼眸里却满是惊恐。

  她手中溜出一柄寒刃,极快地在他颈上一抹。他身子抽搐一下,遂气绝身亡。

  ——杀死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不管他是普通人,还是大宛王子。

  她目光有些怜悯,不过却是对弱者的怜悯,其中无半点悔意。

  半晌前,他还和一众美人击鼓饮酒,好不享受。下一刻,他便倒在了血泊中。

  一如此时,公主派来的使者正与大宛王一拍即合,共商大计,殊不知一盏茶后,等待着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景之说,养不熟的畜生,不要也罢。她索性杀了这王子,两国交恶,谁也别想讨到好处。永昭帝与大宛向来势同水火,多年来边境冲突不断。这公主倒是有些野心,竟敢把手伸到永昭之外。

  大宛人皆高大壮实,她想混进营帐之中,也是靠着一户送羊奶的人家溜了进来。她装作哑女,编排了一通可怜身世,一家三口也很老实,便真的带她进来寻找“亲人”。如今要走,自然也借着他几人,安然离去。

  只是临走前,那小女儿也递给她一袋羊奶请她尝尝。

  新鲜的羊奶有些膻味,却清甜醇厚。

  她第一次喝这样的东西,有些新奇。

  女孩羞涩地问她,喜欢吗?她点点头。

  于是女孩便甜甜一笑,那明媚而纯真的笑容,让她有些怔然。

  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那要来买我们家的羊奶啊。

  她才恍然——

  这是在做生意。

  女孩的父母都笑开了花,纷纷夸赞自家的女儿真是懂事能干。

  ——真好啊。

  她心中有些艳羡,也跟着笑了笑,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她自负轻功不俗,离开也甚是轻松。

  果然,第二日城中戒严,那使者的尸体被挂在城楼上,惨不忍睹。

  可那旁边还挂着三具尸体,伤痕累累。

  ——是那卖羊奶的小姑娘一家。

  城里贴了告示,四处搜查一个汉人哑女。

  她拉了拉衣领,遮住脖颈,状似汉商模样。

  背上行囊,坐着骆驼拉的车,她就此踏上归路。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那几具身躯在风沙中摇曳,如同枯败树叶,摇摇欲坠。

  天边长河落日,飞雁盘旋。

  ——景之,我们的业,还要多少血才能铸成?

  ……

  她在一道道断喝声中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黑暗,似有布条覆盖。她不耐伸手,想要把布条扯下来。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温热,手指修长——是男人的手。

  “姑娘,还是莫要乱动为好。”

  是顾见春的声音。

  她蹙眉,手上松了力气。对方亦是连忙松手,低声说了句:“失礼。”

  夜来摸索着从床上撑起身子,忽然感觉眼前有光——沿着布条的缝隙渗入。

  “顾少侠,如今......是什么时候?”

  她虽问着,心思却是转了几个来回。

  ——不,先不必说。

  “如今正是酉时三刻,姑娘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顾见春说道。

  旁边的苏决明也走了过来。

  “我替你看看。”她依言将手递去。

  对方一如既往地诊脉,半晌,他轻轻帮夜来解开绸布,说道:

  “姑娘,你试试,如今可是能看到什么?”

  夜来睁开了眼眸。眼前如云翳覆盖,模糊一片,隐约只能看见窗户敞着,面前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一人穿竹青,一人穿墨灰。

  ——却看不分明。

  她摇了摇头,面上有些黯然。

  “只能微微看到些光。”

  苏决明点了点头,眼中亦有些失落——毕竟是他第一个病人,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对方快些好起来。

  不过嘴上还是宽慰道:

  “姑娘不必灰心,既然能看到光,想必此毒已解。再往后慢慢调养就是了。”

  夜来温声应下。

  苏决明起身说道:“我去写方子。”

  他话虽如此,可那身子却突然转过来,骤然冲面前女子打出一拳,拳风赫赫。

  顾见春“哎”了一声,来不及阻止——

  电光石火间,拳头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