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在乎
杨廷和第一个来到紫禁城外，他安静的矗立在风雪中，狂风夹着雪将他的红色官袍刮的乱飞，黑色乌纱帽也已被大雪染了白。
不知为何，杨廷和总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有些不对劲，好似一场无形的大手在对当前朝政局面进行布局。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前来上朝的百官才缓缓地聚集在午门外，等候午门开启。
东宫。
弘治皇帝坐在朱厚照的书房内，一夜未睡。
他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朱厚炜，蹑手蹑脚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抚摸了一下朱厚照的脸颊，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东宫，直奔奉天殿！
“照儿，父皇走了。”
等弘治皇帝离去后，朱厚照才缓缓地坐了起来，穿戴好衣衫，背着手来到门前，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低声呢喃道：“父皇，祝你成功。”
朱厚照真的长大了，小的时候从未觉得成年人世界中有那么多的不易和取舍，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才明白，人生的每一次取舍都需要很大的魄力！
他也知道父皇这些年都在面对什么。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自父皇登基御极以来，他一直在并肩战斗，这次也是一样。但未来会不同了，弟弟会陪着他一同并肩战斗的。
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将储君交给弟弟，将大明交给弟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父皇，这次你一定要赢啊！”
……
奉天殿。
大朝会如期开始，百官已经在奉天殿有序站定，等待弘治皇帝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弘治皇帝终于威严的来到大殿龙位上坐定。
先是礼部唱礼开朝，然后便是内阁六部有序开始汇报弘治二十六年入冬前的所有政务。
当百官先后陈述完毕后，弘治皇帝才盯着杨廷和开口道：“最近京师和地方的报纸都在刊登东宫诸太监违法乱纪之现象。”
“他们借着太子名义不断作恶，太子顽劣，疏于管教，朕已告诫太子。”
“诸卿勿要责怪太子，太毕竟还太年轻。”
杨廷和急忙出列道：“微臣是太子老师，是微臣执教不妥，请皇上勿要责怪太子殿下，一切罪名微臣承担。”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又安慰杨廷和道：“你勿要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眼看着朝会即将结束，一名御史忽然出列开口道：“启奏陛下，大兴数名百姓被杀，就在昨晚。”
弘治皇帝愣了愣，怒不可遏的道：“为何？”
“微臣，微臣不敢乱说。”
弘治皇帝厉声道：“说！”
那名御史沉思片刻，开口道：“太子殿下在万岁山养的白虎被东宫太监放了出去，伤了不少几人。”
弘治皇帝面色铁青：“太子越来越放肆了！”
杨廷和赶忙找补道：“启奏皇上，此事应当治东宫太监之罪。”“没有太子下令，东宫的太监敢做这些事？”
“他成日贪玩享乐，执政监国期间做的恶事还少？堂堂太子储君跑去北疆，亘古未闻，汝等对他尽心尽力，他有做储君的样子吗？！”
杨廷和惊愕的看了一眼弘治皇帝，聪慧如杨廷和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出来了异常。
都察院的御史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弹劾太子？陛下政治水平如此高超，又怎可能当众让太子下不来台？
他刚才已经替太子找补，可陛下丝毫没领情，按理说君臣这点默契不该没有的，陛下完全可以顺着他的话讲所有罪名推给东宫太监，但他却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杨廷和还不明白弘治皇帝想做什么，他这个内阁首辅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陛下要废储？！
朱厚照是他一点点带大教导的，他知道朱厚照聪明有能力，虽然贪玩，但在大事上绝对不会糊涂，执政能力可圈可点，这些年一直在成长进步，未来一定会是有为之君。
可皇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开始针对朱厚照？杨廷和实在揣摩不透弘治皇帝的动机。
难道因为朱厚照执政期间威胁到了弘治皇帝的统治地位？可皇上从来都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他不是汉武帝也不是李世民，若非不然也不会在坤宁宫待那么久不闻政事。
他完全是打算让朱厚照尽快接他的班，可为什么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退朝吧！”
弘治皇帝面色铁青，拂袖离开了奉天殿。
方才的怒火到现在还没收敛，他发怒不是因为朱厚照，而是因为自己。
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废掉朱厚照，可他总需要找出理由，他的长子那么优秀，用如此方式废了他，未来他将背负万人唾弃、指责。
可弘治皇帝已经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废了朱厚照，他总不能对外人说朱厚照并无子嗣，不适合继承大统？这样对朱厚照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
东宫。
弘治皇帝裹挟着雪花抵达了这里，朱厚照安静的坐在院落的门前欣赏着雪花。
“父皇，你回来啦，如何？”
弘治皇帝深深看他一眼，这段时间弘治皇帝几乎都在东宫陪着朱厚照，心里的不忍和愧疚越来越深，每一次看到朱厚照心里都像被针扎了一般，却只能强忍着泪水道：“今日朕在朝堂做了一点事。”
“厚照，外面的事不要听不要问。”
“等这段时间结束，时间会消磨一切，不要在乎外人的看法，父皇永远爱你，这一点从来都不会改变。”
朱厚照笑着道：“父皇，你看你，又来。我都说了，我不愿继承江山，太累了，我真的身心俱疲，你总是觉得好像对我有愧疚一样。”
“成了没？”
朱厚照冲弘治皇帝眨眨眼。
弘治皇帝气笑了，道：“哪有这么快。”
“还要过段时间，朕还要帮你在做点恶事才行。”
朱厚照重重点头，道：“父皇，你千万不要有愧疚感啊，我真的不在乎的。”
“我在乎。”弘治皇帝说的格外认真，“我在乎我的儿子，比任何人都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