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坑底埋着引路灯
夜色如墨,泼洒在寂静的山路上,唯有几点疏星,冷冷地窥探着仓皇南行的四道身影。
李捕头踏出那口吞噬了白三寿的废井不过三里,只觉脚底板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痒,且越来越密,越来越深,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皮肉。
他身经百战,这点痛楚本不该放在心上,可这感觉太过诡异,竟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停步!”他猛地低喝一声,扶着路边一块山石,费力地抬起脚。
月光下,一幕令他头皮发麻的景象映入眼帘。
只见他那双厚底快靴的鞋缝之中,竟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细若游丝的线,那丝线近乎透明,若不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此刻,它正像一条有了生命的细小蠕虫,缓缓地、有节奏地朝他脚心皮肉里钻去!
“什么鬼东西!”李捕头面色一变,伸手便要去扯。
“别动!”赵轩与云崖子几乎同时喝止。
可李捕头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缕诡异的丝线。
就在指尖与丝线相接的刹那,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指尖直冲天灵盖,他脑中轰然一响,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三寿临死前那个怨毒而又得意的冷笑,那笑容仿佛在说:你逃不掉的。
云崖子箭步上前,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并未用手,而是从袖中抽出那支片刻不离身的竹笔,以笔尖朝着那缕丝线轻轻一点。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坚硬的竹笔笔尖,竟像是被毒蜂蛰了一般,瞬间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命种未死,借体潜行!”云崖子声音发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寄命蛊’!白三寿虽死,但他留在你身上的命种并未彻底消散,而是化作了这根引魂丝,潜伏在你身上!”
他盯着那根还在蠕动的丝线,眼中满是忌惮:“此物阴毒无比,若不立刻斩断根源,它会不断散发你的气息,引动其他十二处命锚自动将你锁定为新的‘命引’。到那时,万网归一,所有命种的力量都会汇聚到你身上,将你撕成碎片!谁都救不了你!”
韩三娘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李捕头更是脸色煞白,他能感受到,随着云崖子话音落下,脚底那丝线蠕动得更加欢快,仿佛在庆祝即将到来的盛宴。
就在这时,赵轩蹲了下来。
他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慌乱。
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离那丝线寸许的地方微不可察地掠过,并未直接触碰。
刹那间,他心口的那一团幽蓝火焰微微一跳,悟法通玄的神通已悄然运转。
无数纷乱的画面与气息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被蓝火瞬间解析、重构。
那根小小的丝线,仿佛变成了一张横跨天南地北的巨网的起点。
一息之间,赵轩的双眼猛地一亮,他已经逆溯出这根丝线背后所连接的、曾与它有过气息接触的所有节点——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地点脉络,如星辰般散布在舆图之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处名为“归墟”的偏僻渔村,海风咸腥。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哑婆,正呆呆地坐在自家灶前。
村里人都叫她陈哑婆,只知她无儿无女,守着一座破旧的老屋。
突然,陈哑婆浑浊的她猛地站起,转身从布满灰尘的祖宗牌位上,取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
这铜铃是她家祖传之物,传闻能听鬼神之音。
她没有丝毫犹豫,竟直接将铜铃狠狠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灶火之中!
“噼啪——”
铜铃遇火,发出刺耳的爆裂声,青铜迅速熔化成一滩铜水。
就在铃身彻底消失的瞬间,灶火上方的空气一阵扭曲,竟凭空浮现出十三道模糊的虚影!
每一道虚影都散发着与白三寿如出一辙的阴冷气息,正是那散布各地的十二个活命锚与一个死命锚的残念投影!
陈哑婆死死盯着那些虚影,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无声的讯息。
片刻后,她猛地抓起一根烧得半焦的木炭,转身在背后那面被熏得漆黑的焦墙上,用尽全身力气,疾速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命种十三,一死十二活;死者为饵,活者为网。”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
但她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势,只是颤抖着从灶膛里扒拉出一捧滚烫的灰烬,用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红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她将布包递给门外一个正在玩泥巴的村童,用手指了指遥远的南方,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眼神中满是恳求与焦急。
两日后,正在一处破庙中歇脚的赵轩等人,被一个风尘仆仆的渔村少年拦下。
少年递上那个散发着余温的红布包,气喘吁吁地说道:“一位哑婆婆,让我一定把这个交给往南走、被‘坏东西’缠上的人。”
赵轩接过布包,展开一看,只见一捧灰烬中,静静躺着一枚已经烧得变形的铃舌残片。
他心中一动,伸指轻轻触摸那残片。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道无比清晰的坐标,仿佛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江南,寒鸦渡,一座荒废多年的义庄!
“原来如此。”赵轩眼中精光一闪,“死者为饵,活者为网……他们是想用李捕头身上的引线做饵,引我们自投罗网,然后十二命锚合力,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去寒鸦渡毁了它?”李捕头急切地问,脚底的刺痒已经让他坐立难安。
“不,”赵轩缓缓站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想收网,我们就给他们一张更大的网。他们要的是一个‘濒死逆命者’作为祭品,那我就演一场将死之人给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