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冬衣之饵
朔风如刀,卷起飞流渡口细碎的冰渣,狠狠刮在赵天啸铁甲外的罩袍上。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水汽的混合味道,刺鼻又冷冽。
赵天啸伫立在飞流渡水寨高耸的望楼之上,目光穿透朦胧寒气,注视着远处前沿滩方向——那里不久前升起的浓烟似乎才刚刚散去不久。
“赵统领,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的如何?” 身后传来崔琰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急迫。
崔琰身着稍显磨损的文士袍,外面罩了件轻甲,眉宇间凝聚着战事的凝重,但也闪烁着智谋的光。
赵天啸闻声,猛地转身,虬髯在寒风中微颤,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崔大参谋长!都已按照计策准备妥当!妈的……那么多好家伙,那么好的冬衣,白白便宜严汜那帮王八羔子!真是心疼死老子了!”
他捶了下冰冷的木栏,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舍和怨气。
前沿滩阵地的主动放弃,是计划的关键一步。
崔琰深深看了赵天啸一眼,理解这位悍将的心情。
那些元戎弩、火药投石车、没良心炮、虎蹲炮,每一件都是耗费巨资打造,更是将士们克敌的依仗。更别提那堆积如山的、厚实簇新的御寒冬衣。
“好了,老赵!”崔琰加重语气,沉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些东西,权当饵料,早晚得让严汜和他那帮狗东西,连本带利,加倍吐出来!”
他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透出森冷,“你记住,带一队精锐在这里死守水寨。时机一到,立刻撤退!记住,要 佯装不敌,要 狼狈,要像真的被他们打垮了一样乱哄哄地跑!
但水寨不能轻易让他攻下,三天!至少撑住三天,要打疼他们,让他们觉得攻克是付出了惨重代价的胜利!
不然,以严汜那狐狸的性子,必定生疑。他一旦警觉,我们后面的大计就全盘皆输!”
赵天啸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不甘,重重点头:“放心吧崔大参!我老赵别的本事没有,装孙子……啊呸,是演戏!绝对够真!水寨交给我!
你赶紧带着大部队利用雪撬按计划撤,动静小点,别让严汜的鹰犬嗅到不对!那狗东西,现在怕不是还在前沿滩那儿得意洋洋呢,熟不知,他正一脚踏进咱们给他挖的坑里!”
“很好!”崔琰用力拍了拍赵天啸的肩膀,“一切按计划行事!重中之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记住,诱敌即可,不必死战!吾等先行一步!”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位粗豪却关键的同袍,转身带着亲卫,迅速消失在通往水寨后方的通道中,去与大部队汇合,隐匿行踪。
赵天啸收回目光,望向辽阔却冰寒刺骨的飞流渡水面。
前沿滩方向,黑压压的秦军船队正在集结,如同一大片不祥的乌云,在水寨箭楼、元戎弩射程之外虎视眈眈。
陆地方向,严汜的前营步骑,显然已经接管了前沿滩阵地,正以此为依托,开始构筑对水寨的陆上包围网。两面夹击之势已成!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破寒冷的空气,那是秦军水师进攻的信号!几乎同时,陆地方向也响起了密集的战鼓声!
“敌军进攻!”了望兵嘶声高喊。
“准备迎敌!”赵天啸的怒吼响彻望楼,“元戎弩准备!投石车装药!弓箭手就位!给老子狠狠打!”
轰!轰!轰!
战斗瞬间爆发!秦军水师战船成梯队扑来,巨大的船体犁开寒水,船上投石机率先咆哮,裹挟着火油罐的石弹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砸向水寨。
有的落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水柱;有的砸中寨墙,木屑横飞,烈焰升腾。
紧接着,水师船队上的士兵开始操控着射程较远的重型元戎弩,密集的、足以洞穿厚甲的弩箭如飞蝗般倾泻而至,钉在寨墙上咄咄作响,寨中偶尔响起中箭者的惨嚎。
陆地方向,严汜的步军方阵在弓箭手和盾牌的掩护下向前推进。
他们的步卒中,夹杂着体型相对较小的虎蹲炮和威力骇人的没良心炮。
然而,飞流渡水寨地势险要,寨墙高耸坚固,更有提前构筑的大量防御工事。
赵天啸的防守极其有章法。
他利用水寨的地利优势,命令士兵隐藏在垛口之后。
当秦军船队进入较近水域,试图用小型战船上的投石车轰击寨门或士兵时,水寨中的大型元戎弩便发出致命的反击。
三米长、儿臂粗的弩枪带着恐怖的动能射出,轻易洞穿单薄的船板,将整艘小船撕裂!
火药投石车的反击更为猛烈,点燃的火油罐精准地砸向秦军主力的楼船,一旦命中,甲板上便燃起冲天大火,浓烟滚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地方向的秦军步兵,遭遇了水寨居高临下的弓箭和重弩压制。
他们的虎蹲炮威力巨大,但射程却恰恰被水寨的寨墙和前方的沟壑限制了威力,笨重的没良心炮移动更是困难,反而成为元戎弩的重点照顾对象。
第一天,水寨如同被激怒的铁刺猬,秦军的多次强攻被打退,水面上飘着破碎的船板和浮尸,岸边的进攻道路上插满了歪斜的箭矢和破碎的兵刃。
严汜站在前沿滩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脸色阴沉如水。
“废物!一个小小的水寨都拿不下!”他看着水寨中那些精准而猛烈反击的元戎弩和投石车,眼中除了愤怒,也闪过一丝忌惮。
对方的装备精良,防御顽强得远超他最初的预计。他原本以为拔掉前沿滩,飞流渡会轻松拿下,如今看来,啃到了一块硬骨头。
第二天的战斗更加惨烈。
秦军调整了战术,不惜代价地从水路和陆路同时发起猛攻。
赵天啸沉着指挥,依托预设的火力点和地形优势,将秦军的攻击一次次化解。
火药爆炸的轰鸣声、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双方士兵的喊杀与惨叫声混成一片。水面被血水和油污染红,岸边的泥沼冻土被炮火反复犁开,焦黑一片。
水寨的寨墙上也布满了伤痕和焦黑印记,几处垛口被炸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