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不眠之城(第2页)

徐凤脸上掠过巨大的错愕，随即化为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担忧、了然。

他并非不知青州之危，只是未曾想需要自己在此时刻离开主公身边。但他瞬间便权衡清其中轻重。

"主公…青州确然紧要！属下…已思及此事，尚未来得及禀报。主公安排，深合其宜！"徐凤躬身深深一揖，语气沉重却无半分犹疑，"只是…主公保重！"

言毕，他不再停留，转身与李思云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便去匆匆整理行装。

"路上务必小心！雪大路滑！强敌四伏！"周朔沉声叮嘱，望着徐凤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头仿佛被剜去一块。

大堂内短暂地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盆中木炭爆裂的噼啪声。周朔转向沙盘，手指沿着飞流渡到青州的路线缓缓移动，眉头紧锁。

"主公..."孙晓晓轻声道，"城中百姓..."

周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里面是冰冷的岩浆在流淌，藏着巨大的痛苦和更为巨大的决断。"晓晓，你负责城内接种。能救多少...是多少。优先孩童和健妇。"

孙晓晓的嘴唇颤抖着，但最终只是深深一福："属下明白。"

“张明远民兵部，加大寻找染牛痘的病牛！”

“属下领命！”

秦军前锋逼近的噩耗如同瘟疫般传遍代州城，恐慌仅仅持续了一瞬，便在那缕来之不易的"救世方"的曙光和主公交织着决绝与痛苦的命令下，化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悲壮的行动力！

那一夜，代州城无人入睡！

府衙后院、东西校场，所有选定的接种点灯笼火把亮如白昼。

医者们站在案后，手臂酸麻肿胀，眼睛被烟火熏得通红流泪，却仍死死盯着针尖，重复着蘸浆、划肤的动作。

"下一个！"一位年迈的医者喊道，声音已经嘶哑。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怯生生地走上前，伸出瘦弱的胳膊。老医者的手在颤抖，针尖在男孩手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痘浆渗入。

"好了，去那边等着，若有头晕发热立刻告知。"老医者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这已经是他今晚接种的第一百二十七人。

炭火烧得更旺，铁锅始终保持着翻滚，氤氲的热气在严寒中顽强地抗争着，维持着最后一丝"无菌"的屏障。

周朔独立在代州城高耸的北望楼顶。风雪扑面而来，灌满了他的大氅，冰冷刺骨。

他的目光越过黑沉沉的雪野，死死投向南方飞流渡的方向。

那里，是决定生死的角斗场！也寄托着他唯一也是最大的希望——崔琰！李思云！曾二小！一定要…抢在敌人前面…将希望送过去！将防线撑起来！

他想起三个时辰前，当第一批骑兵护送痘浆冲出城门时，那些排队百姓的眼神。

没有不解，没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凉的接受。他们知道，如果前线失守，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主公。"身后传来孙晓晓的声音，"东城接种已完成三成，西城约两成。按照这个速度，天亮前..."

"能完成多少算多少。"周朔没有回头，"秦军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孙晓晓沉默片刻："李思云姐姐和徐大人已经出发了。曾统领的先头部队应该快到飞流渡了。"

周朔微微点头。楼下的城墙垛口，守城兵士的身影在风雪中挺立如标枪，虽然疲惫，却握紧了刀枪，目光炯炯。

"晓晓。"

"在。"

"若代州城破..."

"不会的！晓晓相信周朔哥哥！何况疫情又不分敌我…"孙晓晓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周朔终于转过身来，凝视着这个平日里温婉的女医者。她的眼中现在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对啊…这天花疫情即是危机也是机会。晓晓你真是个福星…"周朔眼前一亮，勿勿回府衙愤笔急书。

远处，东方的天际线微微泛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随着黎明一起到来的，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