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重新学会感受

　　那只强化了无数倍、却奇迹般保留并增强了原生触觉神经感知的手掌，徒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粗糙、布满使用痕迹的金属扳手。

　　轰——！

　　感觉不是数据流，是纯粹的、淹没一切的体验。

　　冰冷的金属触感不再是一个温度读数，而是一种具有物理重量和历史沉淀的实感。

　　合金内部细微的晶格结构排列、每一道磨损刻痕所诉说的故事、莫雷残留在手柄上的生物静电印记与机油混合物……所有这些信息，未经任何逻辑预处理，直接、野蛮、全景式地涌入了他的意识海。

　　“导热系数.每秒0.12焦耳。”

　　他的声音带着神经末梢重新连接后的生理性震颤。

　　报出数据是他长达百年的行为习惯，是思维的惯性滑行。

　　但这一次，每一个数据都仿佛拥有了温度、纹理和重量。

　　他的逻辑思维徒劳地试图给这海啸般的全新体验贴上熟悉的标签，却发现自己贫瘠得可笑。

　　一种他无法识别、也无法抑制的情感——或许是纯粹的惊叹——正试图冲垮他理性思维的堤坝。

　　就在这时，基因原体费鲁斯·马努斯那伟岸的身影如同移动堡垒般走近，其存在本身带来的基因层面威压，让空气中所有无形的数据流都为之一肃。

　　她覆盖着缓慢流动的“戈尔贡之肤”的右手中，拿着一副刚刚锻造完毕、闪烁着暗沉精金光泽的完整义手。

　　其设计超越了钢铁之手战团以往任何制式装备，流线型的表面不仅雕刻着美杜莎环蛇缠绕雷霆的古老军团纹路，更嵌合了复杂的能量导流结构与微观伺服系统。

　　她没有借助任何伺服机械或技术奴工。

　　覆盖着液态金属的右手稳定而精准地托起凯尔的左前臂，将那只冰冷的精金义手精准地对准腕部特制的、闪烁着生物蓝光的机械接口。

　　“这只手，”费鲁斯的声音低沉如地核深处的雷鸣，却如同万钧锻锤，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聆听者的灵魂核心之上，“不为屠杀无辜，不为铸造自我崇拜的偶像。”

　　话音未落，液态金属接口瞬间活化，与精金义手内部的接收端完美融合，发出一阵充满力量感的低沉嗡鸣，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只为，”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凯尔震颤的瞳孔，也扫过周围所有陷入死寂的战士，“守护那些值得，且需要被保护的生命。”

　　守护。

　　这个词像一把万能的基因密钥，猛地插入了他因全新感知而混乱不堪的意识锁芯之中。

　　逻辑无法解析其全部重量，但他的心——那个他以为早已被切除或永久冷冻的器官——却猛地、剧烈地悸动了一下，泵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液压液，而是滚烫的血液。

　　他低下头，凝视着这只新生的手——它是毁灭的武器，却在此刻，奇迹般地重新学会了感受。

　　然后，他的目光穿越了冰冷的空气，落在了老奴工莫雷身上。

　　聚焦于那双为服务战团而磨损殆尽、布满深壑老茧与无法洗净油污的原生人手。

　　在过去，这只手在他经过逻辑优化的视觉传感器分析下，只是一个低效、脆弱、需要定期维护或最好彻底更换的生物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