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崩坏的局面(第2页)

没过多久,家门被急促地敲响。

林晓刚拉开条缝,就看见丈夫站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脸上扣着黑色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沉稳的眼睛,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戴面具、背步枪的士兵。

“有大事发生,别收拾东西,赶紧走。”丈夫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来,闷闷的却很急促,他伸手就想接安安,“这两个兵送你们去火车站,今晚必须出城。”

林晓抱着孩子不肯放,眼泪一下就涌出来:“有你在呢,啥事摆平不了?”

“别闹。”丈夫的声音凶了起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我得回营区调人,防线不能垮。你带着安安安全出城,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他把随身的帆布包塞给她,里面只有安安的两罐奶粉、一件厚外套,还有一张银行卡,“包侧兜有两个防毒面具,路上给安安戴好。”

没等她再说什么,丈夫就把她往门外推,对身后的士兵下令:“从小区后门走,务必送她们到火车站登车。”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一个拎起帆布包,一个在前面带路。

林晓回头看时,丈夫还站在门口,对着她用力点头。

防毒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可她能看见他眼神里藏着的惊恐。

出了单元门,楼道里全是慌着收拾东西的邻居,有人抱着孩子哭,有人蹲在地上找钥匙。

两个士兵把林晓和安安护在中间,往小区后门走。

炮击声时不时在离城区不远的位置炸开,震得地面都发颤,安安被吓得直哭,林晓只能把孩子的脸按在怀里,一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

到了小区外的路口,一辆军用吉普车早停在树影里,车灯关着,只留了点微弱的仪表盘光,像蛰伏在暗处的影子。

士兵快步拉开车门,一手护着林晓的肩,一手挡在安安头顶,把她们往车里送。

车子没开大灯,只靠示廓灯贴着路边走,速度快得惊人,往火车站赶。

路上早堵死了,私家车、逃难的摩托车挤成一团,喇叭声、哭喊声混在一起。

副驾的士兵推开车门,端起步枪对着天空连开两枪,“砰!砰!”的枪声刺破混乱,他探着身喊:“军车执行任务!让开!”

人群惊叫着和车辆瞬间往两边缩,硬是让出一条窄路,车子踩着这条缝往前冲,没半小时就到了车站。

站台早被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往唯一一列亮着灯的火车上涌。

其余班次的列车全停在轨道上,电子屏亮着刺眼的红色“停运”,像一道死线。

两个士兵护着林晓往安检通道挤,人群推搡着,林晓紧紧把安安抱在怀里,生怕被冲散。

到了通道口,其中一个士兵掏出证件亮给售票员,声音冷硬:“有紧急公务,这对母子携带机密文件,必须登车。”说着就伸胳膊拨开拦在前面的人。

可售票员却往后退了两步,抬手喊来站台里执勤的警察,指着火车道:“这辆车核定人数早满了,门都快关不上了,实在塞不下!”

士兵的脸一下沉了,没等警察开口,直接挥起枪托砸在售票台的玻璃上,“哐当”一声脆响,玻璃裂了道缝。

又抬枪对着旁边的柱子开了一枪,“砰”的巨响让周围瞬间安静,警察们立刻掏枪对准士兵,双方僵在原地。

士兵盯着警察,声音发狠:“我都说了有机密文件!耽误了任务你担得起?”

僵持了几秒,火车站的警务处处长匆匆跑过来,看清士兵的证件后,赶紧摆手让警察收枪,对着林晓歉意地皱了皱眉:“快,我带你们从员工通道上,别耽误了。”说着就引着她们往火车侧面的小门走,把人送了上去。

林晓脸色煞白,刚抱着安安在过道的角落坐稳,后背还贴着冰冷的车厢壁,没来得及喘口气,火车就“哐当”一声开动了,车轮碾过铁轨的震动顺着脚底往上传,盖过了身后站台的嘈杂。

扒着车窗往后看,她只看见两个士兵还站在站台边,对着火车的方向望,远处港岸城区的天际线里,一缕黑烟正慢慢升起来。

丈夫肯定早算好了,从主干道出城一定会堵车,所以才特意安排士兵护送,连走小区后门、用军车开路都想到了。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只留自己带着安安往前逃。

又从士兵对着天空开枪、跟警察对峙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明白,这场灾难远比她想的更可怕。

不然,那些向来守规矩、连说话都客气的士兵,绝不会在火车站这种公共场合公然动枪。

眼泪顺着防毒面具的缝隙往下流,林晓却不敢哭出声。

再后来,港岸城市就沦陷了,南方大半地区也跟着没了消息。

她抱着安安挤了三天三夜的车,才辗转逃到离前线近的马山市老城区,租下了这间月租八百军券的小房子。

丈夫每月有1500军券的津贴,每个月15号准点打在她的卡上,饿是饿不死,可想买点好的、让日子松快些,却连想都不敢想。

这世道的物价早跟和平时期拧了个儿。

越是大后方、离前线越远的城市,日子越贵。

以前南方港岸城市是块宝地,经济好,房价、消费本就比别处高,可现在倒好。

那些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后方大城,一斤青菜能卖到50军券,安安喝的袋装奶粉,比马山市贵出整整一半,租个跟现在差不多的小单间,更是要一千二军券,她那点津贴刚够交房租,哪还有钱养孩子。

反倒是马山市这种挨着前线的老城区,物价还实在些,八百军券能租到间遮风的房子,剩下的钱买奶粉、吃粗粮,日子再难,也能攥着手里的钱往下熬。

刚才直播里出现士兵们站在雪地里的画面,林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安安的棉袄领口。

安安被攥得不舒服,小嘴一瘪就哭了起来,她才猛地回过神,赶紧松开手,轻轻拍着安安的背,声音却有点发颤:“乖,不哭啊,妈妈再看看……爸爸是不是在里面呢?”说着,她的目光又黏回屏幕。

士兵们的军装满是破洞,袖口磨得露出了里面的棉絮,跟丈夫走时带的军装一模一样。

她心里揪得慌,不知道丈夫现在有没有厚衣服穿,雪地里站久了,他的老寒腿会不会犯。

等镜头扫过临时搭的长桌,林晓的眼睛突然亮了,赶紧把手机往眼前凑了凑,连安安的小手拍到脸上都没躲:“是不是要说话了?你爸的声音我一准能听出来……”

可传来的只有大学生代表怯生生的提问,还有士兵们整齐得像排练过的回答,没半分她熟悉的、带着点山东口音的声音。

林晓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她低头在安安的额头上亲了亲,声音轻得像在哄自己:“再等等,爸爸肯定会出现的,他答应过要看着安安长牙的……”

没人敢错过这场直播,不是为了看热闹,是因为前线的消息太碎了。

新闻里只敢提一句“部队有伤亡”,具体到哪个部队打了仗、谁伤了胳膊、谁没从阵地上下来,全都没个准信。

这类文件得由前线各支部队先登记伤亡人员信息,连同身份标识一起送到师部军务科,再由专人核对士兵档案、联系医疗队确认情况,连失踪和阵亡的界定都要反复核查。

伤残报告更严谨,得等野战医院出具正式诊断书,标注伤残等级,再汇总到军区后勤保障部,之后才会按流程往下传递。

现在这些流程才走了一半,连军务科的干事都在加班核对名单,自然不可能送到家属手里。

而就因为这份没着落的消息,家属们的日子过得像踩在薄冰上。

每天早上开门取报纸,手碰到信箱都会先颤一下,生怕里面躺着印着“军邮”字样的阵亡通知书。

可真等信箱空着,心里又会空落落的,他们又何尝不盼着,某天能有人敲响家门,哪怕是穿着军装的人来通知“人还活着,只是伤了”,也好过现在这样悬着。

除了这些家属,更多普通民众也守着这场直播。

有人搬着小板凳坐在便利店的电视前,有人在单位偷偷用电脑开着小窗,他们想知道,那些在前线拼杀的士兵,领导去慰问,是不是说明物资能跟上了?

士兵们看着精神,是不是前线的仗打得顺了?

这场让大家提心吊胆的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赢,让孩子们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