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松枝上的命(第2页)

偏过头,喉咙里涌上股腥甜,他咳了几声,吐出几口带着雪粒的污血,落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绝对是滩沙江那边炸了,无差别的核打击,没跑。

至于为啥非要动核武,这里头的门道肯定能说出一箩筐。

张涵当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准老兵,虽说谈不上多懂行,但上层那套“舍车保帅”的路数,多少能咂摸出点味道。

最大的可能就是,防线已经烂到根儿上了,守不住了,只能来这么一手断尾求生,保不住前面的,就赶紧把后面的护住。

就像山里的壁虎,被啥东西咬住尾巴,噌地一下挣断了,掉在地上的尾巴还会抽抽着动弹老半天。

那不是瞎折腾,是尾巴上的神经还没死透,能把捕食的注意力死死勾住,好让本体趁机钻进石缝里逃命。

现在这核弹,就是被硬生生甩出去的尾巴,要保的,是中部军区往后那成片成片的老百姓,是那些还能喘气、还能往前挪的活口。

张涵脑子里就转悠着这些,再深的想不了,也不敢想。

上层有没有私心?有没有其他的想法?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好多事就是这样,真到了那份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怕是到最后,连个能说清来龙去脉的人都找不着,就这么跟着这漫天风雪埋下去,跟着日子一天天烂掉,再也没人记得。

而张涵顾不上这些,只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撞。

跑,赶紧跑,趁那看不见的辐射还没漫过来,趁自己这身子骨还能动弹。

撑着胳膊坐起来,后背和前胸的疼一阵紧过一阵,低头看腿,刚动了下,靴子“噗”地陷进一米多深的雪里头,拔出来时那股死沉的拉力,拽得他胳膊都酸,喘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半天散不去。

这鬼地方雪太厚,必须弄点东西垫在脚下,把身子的重量摊开些,不然每走一步都得陷进半条腿,根本跑不快。

眼下能凑活用的,也就只能是弄副简易滑雪板,材料不缺,附近到处都是倒塌的松树。

“操……”张涵低骂一声,挣扎着往前爬,指尖终于够到步枪,攥着枪身往回拖。

手脚并用地扑到倒松跟前,他伸手就扯松枝。

枯硬的枝丫带着细刺,连手套都被扎破了,尖刺透过布面扎进手心,他不管不顾,一把薅下好几根,长短不齐地抱在怀里,松针落进领口,扎得脖子发痒,也顾不上扒拉。

摸出刺刀,反手就割背带。

“刺啦”一声,帆布背带被挑开道口子,顺着裂口使劲一拽,断成两截,边缘毛毛糙糙的,挂着几根散线。

可滑雪板这东西,他没摸过,甚至没好好看过,更别说做了。

只能凭着脑子里那点模糊的影子,把松枝往脚边一拢,长短粗细全不挑,抓起一根就往脚上捆。

就盼着这些枝桠能把重量分匀些,别再让脚陷那么深。

背带太短,绕两圈就到头了,张涵咬着牙把松枝往一块儿挤,使劲勒,指节都捏白了,枝桠间还是空着老大的缝,能看见雪从缝里冒上来。

捆另一只脚时,背带更短了。刚系好,抬脚试了试,松枝“哗啦”往下掉了两根。

“快点给老子整好啊!”张涵弯腰按住,手在身上摸了一圈,没别的能捆的,只能解开军靴的鞋带,抽出来续上。

鞋带也不长,接在布条上,勉强多绕了一圈,系了个死结,拽了拽,总算能把松枝拢在脚底下。

要是有时间,从松树皮上搓点纤维下来当绳子,肯定能捆得牢些,那样松枝摊得更平,陷得也能更浅。

张涵瞥了眼松树的断口,又抬头看了眼江对岸,风雪里好像又亮了一下,那点光透过雪幕渗过来,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没时间了。

雪层看着平缓,脚底下却藏着被风堆起的硬壳,踩上去“咯吱”响,松枝擦着雪面往前蹭,速度慢得像蜗牛。

没走几步,就撞见横在雪地里的树干,得绕着弯子挪过去。

张涵想起什么,又折回倒松旁,薅了两根手腕粗的枯枝,攥在手里当杖,顶端被他用刺刀削了削,勉强能插进雪里借力。

把步枪塞进武装袋,扣紧搭扣,腾出了两只手。

试着把枯枝往雪地里一撑,身子借着那点劲往前滑了半米,可脚下的松枝没跟上调子,身子猛地往一边歪,他赶紧撒手松了一根枯枝,用手按住雪面才没摔下去。

不熟练就是不行。张涵喘着气调整姿势,双手握着枯枝,一下下往雪地里扎,借着那点推力往前挪。

松枝做的“雪橇”在平缓的雪地上晃晃悠悠,遇到藏在雪里的树桩就得停下来,用枯枝扒开雪看清楚了再走。

速度慢得揪心,可每一步都比刚才陷在深雪里强,至少脚底下松枝摊着,没再往雪窝里坠那么深。

手里的枯枝拄得更急了些,枯枝顶端在雪地里戳出一个个小坑,带着他歪歪扭扭地往前挪,身后留下两道浅淡的划痕,很快又被新雪盖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