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树倒众人推(第2页)
刘长虹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顿,胳膊肘撞到烟灰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烟灰撒了一地。他慌忙用脚往旁边拨了拨,“咋跑啊?我是政府人员,没命令就撤,抓到要受处分的……”
老洪在那头停了两秒,语重心长的说:“处分和命,哪个重要?这时候不走,等全面战时状态一到,路口设了卡,出入要通行证,想走都没门了。”说完电话就断了,只剩“嘟嘟”的忙音。
刘长虹举着手机愣了几秒,手指在挂断键上按了按,转身往卧室走,步子有点急,拖鞋蹭着地板“沙沙”响。
“收拾东西,就带天天的奶粉和水壶,别的不用管。”他拉开衣柜门,拽出冲锋衣往身上套,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他低头用手拽了两下才拉上去,“老洪在前线待了十年,他的话靠谱。”
“那你的工作……”李娜娜抱着天天,打开床头柜找奶粉罐时碰倒了水杯,水洒在床单上一小片。
“工作能当饭吃?”刘长虹把两瓶矿泉水塞进背包,瓶底磕着包底“当当”响,“走消防通道,电梯不能坐,指不定卡在哪层。”
他把背包甩到肩上,抓起钥匙串往裤兜里一塞,金属碰撞发出“叮”的一声。
有些时候,真遇上大灾大难,政府里的人总比旁人先摸着点风声。
你若说这是特权,透着不公,那也没法子。
现实就是块糙石头,硌得人疼也得受着。
当初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考进来,太平年月捧着铁饭碗,享着旁人没有的安稳,到了这节骨眼上,能早一步知道往哪躲、该咋跑,倒像是这份差事在灾年里,悄悄塞过来的一点“回赠”。
李娜娜跟着他往门口走,经过玄关时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客厅,被刘长虹拽了一把胳膊,“别看了,快走。”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催亮,光线有点黄。
碰到隔壁张会计一家,她丈夫背着个大背包,刘长虹抬手往他背包上指了指,“扔了,带不动。”
张会计抿着嘴拽了拽丈夫,男人把背包往墙角一掼,只抓了个塞证件的小布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户口本。
几个人往消防通道走,刘长虹伸手推开门,铁门“吱呀”响了一声。
往下走的时候,天天在李娜娜怀里哼唧了两声,她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孩子的头发,“没事的,我们找个安全地方……”
一路小跑冲到单元楼出口,才见单位的人几乎都涌了出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像群慌不择路的鸟。
“老刘,你也往回撤?”王主任从人缝里挤过来,棉帽歪在一边,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我当你要跟那些死脑筋似的,守着办公室等通知呢。”
刘长虹缩着脖子往手上哈气,搓得掌心发红:“守?守到楼塌了给咱立块碑?老领导你是知道的,我儿子出生时我都没这么怕过,这身皮能挡子弹?一家老小攥在手心里才是真的。”
王主任往他跟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嘴里的白气喷在刘长虹脸上:“216机步旅那旅长,凌晨三点给我打了个哑谜‘西边的口子堵不住了,家里的白菜别冻着’。他老婆孩子在咱家属院,这话啥意思,你品品?”
刘长虹心里“咯噔”一下,吸了吸鼻子,寒气呛得他嗓子发紧:“那……那咱跑得出去?我这心跟擂鼓似的,咚咚咚直撞嗓子眼。真被逮着,丢进前线,这就不跟那时候来我们市里整编的征召兵一样吗?”
“莫得法子,你不跑,那些东西来了,路可就断干净了。”王主任掂了掂自己的肚腩,往出口处瞟了眼,保卫科的人正叉着腰拦路,武警跟铁塔似的杵着,他话锋一转,“门口这些位,是按章程办事的,章程之外,总有能走的地方。”
张会计一听更慌了,拽着丈夫的袖子直哆嗦:“可……可围墙外头有巡逻的呀!昨儿后半夜我起夜,还听见警车里的喇叭喊‘禁止外出’呢……”
王主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接她的话,拽着妻儿往围墙那边挪,走两步忽然停住,回头对刘长虹说:“是等在这儿看武警换岗,还是跟着找条缝,你自个儿定。
刘长虹咬咬牙,拽着李娜娜跟上。
怀里的天天被冷风激得哼唧了两声,李娜娜赶紧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这动作倒让他心里更定了些。
这时候他才琢磨出味来:王主任这是把路指了,却不明说透。
大门口的武警是“章程”,绕围墙是“章程之外”,栏杆是具体的路。
至于巡逻警察?那是得自己掂量着避开的坎,说多了反倒让人更慌。
为啥聪明人总爱说半截话?刘长虹瞅着前头王主任的背影忽然懂了。
该点的点到,信的人自然会跟上;不信的,哪怕把地图铺开了讲,她也只会盯着巡逻车的灯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