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兵骨寒(第2页)

这边刚粘好最后一段引线,那边立刻有人举起手,掌心朝后比个“三”的手势。

“所有人后退,500米外待命。”

宪兵的吼声裹着风撞过来,胳膊往后方猛地一挥。

三分钟刚过,断后的那名工兵猛地扯断导火索,转身就往回跑

“轰隆!”

巨响砸下来的瞬间,空气都在发抖。先是两道火光从废墟两侧猛地炸开,像两只通红的拳头狠狠对撞,紧接着整座废墟往上掀。

刚才还立着的半截楼体“咔嚓”裂开,整面墙顺着炸开的缺口往里塌,露出的钢筋在火光里闪了闪,跟着就被烟尘吞没。

“这下热闹了。”张涵抬手挡开扑面而来的粉尘,指缝间漏进的灰渣迷了眼,他使劲眨了眨,眼角沁出细碎的湿痕。

这声巨响,怕是半个城都听见了。

西城区那些感染者,不管是堵在街口的,还是钻在楼里的,这会儿准被惊得跟捅了窝的马蜂似的。

好比正往前扑的野兽,冷不丁被人在后腰狠狠捅了一下,那份惊怒与狂躁,不消说也能想得到。

“坦克往前压,步兵继续推进。”

命令顺着风传下去,领头的坦克轰鸣着启动。

……

“东城区的援军看来到了。”武鸣县防御总指挥霍建脸上的疲惫,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冲得一干二净。

尽管没人说得清那声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通路的信号,还是遭遇了阻击,但在这被感染者围困的绝境里,任何来自外部的动静都像道劈开黑暗的光。

“长官,这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一名中校放下望远镜,手还在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急惶:“那帮畜生跟打了鸡血似的,321机械化步兵团顶不住了,刚退到秋明小学,侧翼都垮到国税局那边了!”

“退个屁!”霍建猛地回头,刚涌上脸的喜色僵住了,“让他们钉在那儿!秋明小学的围墙还没塌,国税局有钢筋门,死也得给我堵住,用身子堵也得堵!

他们此刻所在的西城区物资储存中心,离一线已不过3公里,远处的枪声和嘶吼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底下人汇报时总把感染者说得跟漫山遍野的蝗虫似的,嚷嚷着每栋楼里都藏着数不清的畜生。

霍建心里门儿清,撑死了三万。

这数儿要是搁在开阔地,一轮炮击轰过去,再让机械化步兵旅冲一波,跟碾死蚂蚁没两样。

可偏偏陷在了这破巷子里,楼挨楼、墙挤墙,想舒展手脚都难。

要不是为了守住这仓库里的战备物资,早他妈撤到外围,借着开阔地跟这帮畜生耗了,犯不着在这儿平白无故填人命。

武鸣县原来那个机械化步兵营,如今十成里剩不下一成能喘气的,建制早打没了,枪都成了烧火棍,彻底指望不上。

民兵团更别提了,早从扛枪的变成了扛担架的,要么抱着弹药箱在枪林弹雨里钻,裤腿上沾着血和泥,腰都快累折了,哪还有力气端枪。

武鸣县这地方,说后方吧,算不上安稳的大后方。

周围部署的兵力也就两个机械化步兵团。

原是想着防线哪漏了,能拎起来就补,跟块创可贴似的。

可眼下这局面,说出来都让人憋屈,最近的援军还在三十公里外。

当初那点小聪明如今成了最大的败笔。

总想着把兵力像撒渔网似的铺开,哪段防线出了漏子,旁边的人抬脚就能补上,快得跟救火似的。

可真等哪个地方被撕开道大豁口,才发现那些分散的兵力就像散落在地上的米粒,想攥成拳头堵上去,手忙脚乱半天,连个像样的架势都凑不出来。

更让人窝火的是壁水市那个空降旅,明明是离得最近的机动力量,却被孙逸飞攥得跟自家宝贝似的。

听筒里永远是慢悠悠的,说什么“空降部队得留着给感染者致命一击,武鸣县现在还没到最糟的时候,把他们投进来,别处出了漏子谁补?”

霍建一拳砸在满是划痕的桌面上,木渣子溅起来扎在手心。

“没到最糟的时候?”他扯着嘴角笑了声,笑声比哭还难听。

前线的兵一个个倒在巷子里,血把雪地都泡透了,后方倒好,捧着官腔打太极,推来推去像踢皮球。

这场仗打到这份上,连军人那点血性都快磨没了。

谁不是拼了命想躲?躲在仓库里的,藏在老百姓家里的,都盼着天上掉下个大英雄,替自个儿把这天撑起来。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刀枪不入的大无畏?多的是想活着回家抱孩子的普通人。

虽说死了能领笔抚恤金,听着像那么回事。

哼,真揣进兜里又能怎么样?

军券天天跟纸似的贬值,后方那帮孙子把物价炒得飞上天,政府喊着要管,可雷声大雨点小。

有人嘴碎,说“政府手里有枪有炮,还治不了几个囤货的?”

可他们没瞧见,那些官老爷跟奸商勾肩搭背的样儿。

你包庇我小舅子的粮铺,我就给你侄子塞个肥差,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龌龊事,早把民心蛀成了筛子。

这年头,谁不替自个儿留后路?

有粮的挖地窖藏,有关系的往安全区钻,谁真低头看看脚边那些黑压压的平民?

冻毙在街角的,饿晕在路边的,多了去了,谁管?

阵亡士兵的家属,听着体面,每月能到办事处领几张皱巴巴的军券,可到了后方,背地里早被人戳着脊梁骨叫“冤大头”。

茶馆酒肆里,总有些缩着脖子的闲人嚼舌根:“当兵也不挑个好时候,偏赶这节骨眼上送死,不是自找的吗?”

“领那点钱有啥用?还不够给孩子买副退烧药的,活该!”